“适合自己的?”蒋芷萱不禁重复着问这句话。
雅子的目光又穿过玻璃,投在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显得慈祥和悠然,但语气却有点伤感:“我是我父亲唯一的女儿,我的父亲很年轻时就去了中国,但我没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战争是一场罪恶,但我父亲却并不是个罪恶的人,可战争让他选择了狂热,狂热令他失去了生命。知道他永远都无法回来的那一天,也是像今天这样大雪纷飘的冬日,天冷得让眼泪滴不成水滴落下!我那时不知有多么地思念父亲,而我的母亲却告诉我说,他选择了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做一个不是为了妻儿而活着的男人,他的一生只为了大和民族而活。大和民族令他做出了奉献生命的选择,他以为那是一份正确的抉择,是一个男人的荣誉。我的母亲一个人艰辛地拉扯我长大,从无责怪过他。她又总是认真地告诉我说,我们都是幸福的人,因为我们逃过了广岛的那场核弹灾难。我们也因为活命,才有了更多自主选择的机会,而我们必须努力,为了让自己活得更有感觉。我从小就想搞明白一个问题:我母亲口口声声地在肯定我父亲死去的价值,同时又口口声声地庆幸我们有活命的机会,这种矛盾的思维纠结着怎样的痛苦?年轻时的我因为学会了感恩,所以也真的很努力,同时看到了我们的政府,我们的整个日本国都在努力,日本人成为了全世界人人尽知的有钱人,我们的足迹走遍这个世界的许多角落,去美国、去欧洲、去南半球,放肆地购买,尽情地挥霍。日本人并没有因为岛国的资源匮乏而日渐贫瘠,死去的永远感受不到有钱的快意,活着的人因为富足而活得很有感觉。这令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我的父亲是为了那场为掠夺而进行的残酷战争而失去了生命,所谓的价值又体现在哪里?在我母亲的心中?在大和民族前进的里程中?我去过很多国家,唯独不敢去中国,我害怕一踏上那片土地就看见了曾经的伤害。我思念我的父亲,却又害怕面对我父亲孤独的灵魂。”
蒋芷萱震惊地看着雅子,雅子朝她微微一笑,笑容却有淡淡的忧伤,:“有时候,政府的态度并不完全是所有公民的态度!伤害可以成为历史,但却无法弥补!”
蒋芷萱震惊之余,感慨万千,:“我丈夫的祖父死于日本战机的轰炸,我的公公曾经强烈反对我们来到这里,我得用您的经历告诉他,在战争中受伤害的不只是被无端侵略的那一方。”
雅子点点头,:“不是每一个日本人都愿意战争,也不是每一个日本人都捍卫战争的理由,只是他们别无选择!只有释放善意才能获得谅解。”
天空突然又飘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路人们依旧不疾不徐地行走,窗外的白雪世界洁净而唯美。雅子和蒋芷萱凝视着窗外,寂然无语。
俞敏涛到家时,蒋芷萱已为他端出一锅滚烫的鱼汤,浓白的鱼汤上漂浮着几叶香菜,闻着更加香浓。就着一碗米饭,他吃得狼吞虎咽,半晌才发现蒋芷萱蹙着眉坐在旁边,却不曾动筷子,问:“怎么啦?不吃吗?”
“胃不舒服,没有饥饿感。”蒋芷萱摇摇头说。
“咖啡又喝多了吧。以后少喝点,不要以为那是免费的,就拼命喝,那玩意儿伤胃。”
“那不是好东西吗?别人要花钱才能喝到,我又不用花钱的,怎么能轻易错过?在店里多喝点东西,雅子并不嫌恶,我也图省点钱,就那么点钱也够咱们墨墨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俞敏涛:“傻呀,人家上门喝咖啡是为了休闲,为了情调,是在品一小段慢时光。别看日本人很有钱,真正懂得放慢自己的人还是很少,他们都很忙,忙得忘了其实有放慢自己的必要。”
“休闲?情调?慢时光?有钱?”蒋芷萱咀嚼着,脑中闪过雅子脸上那幅永远风轻云淡的神情,似是自语般喃喃地说:“哪天我们可以拥有放慢自己的资格?”
可接着,她又蓦得大声说:“敏涛,我们争取把家里其他人都帮着申请过来吧。也许是冬天的缘故吧,我忒想念他们!”
俞敏涛脑子滞沌了一会儿,用劲点点头说:“东京飘雪了,国内也到了要过大年的时候。太忙啦!脑子里只有完成任务的时间表,却忘了真正的日历。回头你给国内打个电话,也问问你弟弟妹妹的意思,这边我找担保人,慢慢来吧,家里人不少呵。”
蒋芷萱忽得情绪高涨,:“我也可以请雅子帮我的!”
俞敏涛顿了顿,:“先给庆祥寄点钱吧!他跟庆宝哥和伯母闹翻了,我们也是他的家人,若不帮他一把,再也没人帮他了!”
俞敏涛接着又显紧张地说:“我很难确定我哥哥他们是不是真的愿意来学习!”
蒋芷萱迟疑了一下,:“如果能让他们多挣点钱,是不是也是一种好的选择?”
俞敏涛勉强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