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俪亦敏感地察觉到了某种尴尬的成份,突然对姿子那双罗卜腿有着不明所以的厌恶。姿子走起路来姿态不仅笨拙难看,有时候还很费劲地跟不上俞敏俪轻灵的步伐。俞敏俪甚至起了幸灾乐祸的感觉,谁叫你个日本女人打小就遭了祸害,给弄得走路跟只鸭子似地摇摆。可她又同时对自己的这种坏心眼抱有一些愧疚,她是真心地替大嫂刘娜不值。
俞敏俪再重新认真地审看姿子,那脸上捈抹了厚厚的白粉,描了黑粗的一字眉,嘴唇涂擦得血红,像刚生吞活剥了个大活人。而那两根麻花辫梳不出四十岁的清纯和率真,却伴随着她的行走,一摇一摆得毫无美感,姿子哪有大嫂那般可圈可点的身材,而大嫂的一身旗袍真正穿出了中国女人所特有的韵致。
俞敏俪听她的大哥对观月姿子的轻声细语和温情脉脉,对姿子的所有好感在短短的几天内化为一阵风稍纵即逝。
俞敏洪早被大家冰冷的态度和显然的敌意吓得魂魄不全,后悔了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在这当口就将姿子领回家中。可他又无时不刻地给自己鼓气,想跟父母提起刘娜与李伟强的事情。
但还没等他开口,俞香兰的怒火和伤心已劈头盖脸而来。
俞香兰怒目相向,:“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弄了这种东西回来!你让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老成这把岁数还得帮你在娉儿跟前使障眼法,只担心你在女儿面前没了尊严。”
俞敏洪红着脸上,讷讷地应:“妈,我也是沒办法的,您以后就明白了。”
俞香兰怒意中哭腔分明,:“红线缠脚的姻缘不珍惜,难道你想露水的姻缘会长久?你别丢人现眼啊!”
俞大明卷起《法制日报》拍在茶几上,啪啪声响震得灰尘四溢,好一会儿也将一腔愤懑倒了出来,:“我一见那小日本就没好心情,没想到你不仅忘了自己的身份,还忘了祖宗!我每天见你外公外婆的遗照,我就念想自己的爹娘,痛恨着那小日本人。”
俞敏洪无法再说其他,他殷切地盼望姐姐俞敏佳可以来帮他解决难题,:“爸,妈,大姐最知道我的事了。”
俞香兰瞪着一双红眼,厉声又说:“我不管那个姿子是你的领导还是同事,立马让她滚,你不许跟她一起走!你就呆家里好了,我通知刘娜也回国来!”
俞大明:“当年佳佳支持了你的自由恋爱,难道你这次还想拖她下水?我们不想再听任何的理由!你要再顽固不冥,我就敢撕了你的护照!”
俞香兰见说如醍醐灌顶,马上去俞敏洪房间里搜出了他的护照,拿在手上扬了扬,:“我的命跟你的护照在一块了,只要刘娜沒开口,没有谁有权利让她离开这个家!”
俞敏洪不敢再多说,只好去了宾馆,对观月姿子哄了一通好话,让她先飞回了东京。
俞香兰又被气出病来了,胸胁疼痛得彻夜无眠。
俞敏俪见观月姿子已走,大哥在家乖顺讨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好在上班之余带小婉娉一起画画嬉闹。
俞香兰歇了两天,跟俞敏洪提起刘娜汇钱买房一事,俞敏洪唯唯诺诺地不敢提出异议,虽然他心中对刘娜略有不忍,但他不敢反驳母亲买房的决议,何况父亲这回又再次成为母亲的铁杠,只好听话地去缴齐了余款,签了购房合同。
刘娜几番电话回来问俞敏洪的归期,几个人最初均推说俞敏洪在忙申办产权证。
后来俞香兰见刘娜问得紧,心疼起她来了。又见俞敏洪颇有悔过之意,心想照他的脾性应不再有不虞之忧。
当俞敏洪领到红通通的一本房产权证时,同时也领到了福宁县人民法院给的离婚判决书。
在俞敏洪携带着离婚判决书的公证材料再次返回日本东京,观月姿子以无限羞怯的神情告诉他要喜当爹时,他虽然无比惊诧,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颤抖着双手从行李包中小心翼翼地掏出公证书,上面的中日文双语无比清晰地表明俞敏洪恢复了自由的单身身份,观月姿子的一双秀眼笑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刘娜的离婚判决书此刻静静地躺在居委会的办公桌上,恰巧她的一位亲戚去居委会办点事,基于爱八卦的好奇心起多问了几句,要不然恐怕刘娜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这位亲戚顾不上回家,直奔到刘娜的妈妈家里,一进门就惊慌失措和殷殷关切,:“二婶,我们家的娜娜怎么离婚了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孩子都那么大了,什么事就不能忍一忍呢?这人一睁眼完就到了闭眼时。女人怎么禁得起这么折腾?人家男人离了婚,照找十几二十的黄花闺女,可我们的娜娜怎么办呢?”
刘娜的父母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等闹明白了,刘父撑着虚弱的身体,二话不说直冲到居委会,拿着离婚判决书,一路找上了俞大明的家。
俞大明和俞香兰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把那张纸读了又读,俞敏洪和刘娜的名字如强光般刺得眼睛生疼,俩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俞香兰轻声嗫嚅:“搞错了?同名同姓?还有同生日的?还会同地址?”
“不可思议呀,亲家公,我们俩口子也不知他们到底玩的是什么?该不会是假离婚吧?”俞大明一头雾水。
“亲家公说的这是假离婚,应该是吧,刘娜的弟弟和弟媳也办这个假离婚。她弟弟要办出国劳务,劳务公司说只收单身汉,他们俩个自己就去民政局办了离婚,其实就是个假的。可能娜娜也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样的。要不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会离婚了呢?”刘娜的父亲努力地将话说完,抚了抚胸口,心渐渐地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