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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婉娉不仅不是简单的不快乐,而是到了度日如年的挣扎和痛苦的地步。
为了维持体面的生活,俞敏洪像许多普通的中年人一样认真地拼命工作,他开了家日式料理店,自己担任主厨。观月姿子跟普通的日本女人一样,俨然是一位精致的家庭主妇。
他们搬了住处,不再租房子,而是买了一处房子。
学校、父亲的餐馆和家,三点构置成一个大三角形,将东京都大部分区域纳入其中,可它令俞婉娉心生畏惧,她在三点的移动时间挤掉了每天本该需要的许多睡眠。
她必须每天很早起来为自己准备午餐便当,还得替全家人做好早点。下学后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往父亲的料理店帮忙。
本来可以转学至离家较近的中学,可俞婉娉的成绩羞于见人,继母姿子就让她留在原校,说是不要轻易放弃难得的同学情谊。
可俞婉娉并不觉得同学之间的情义有多深厚,她们偶尔表现出大惊小怪来,俞婉娉看见了那眼里的刻薄和鄙夷藏都藏不住。
俞婉娉有时想极了母亲刘娜,很想告诉她说,自己早已不在意她身边的佐藤,可每次极度思念时,又忍不住恨恨地想她已不辞而别。恨意生起时,她又开始痛责自己。
在没有泪水的矛盾旋涡中,一根缝纫针成了她的舒缓剂,将它狠狠地扎进肌肤,再缓缓地拔出,自虐的痛楚覆盖了所有的恨与悔。
唯一可牵挂的人是小姑姑俞敏俪,可她却去了赤道的另一边。俞婉娉喜爱她的来信,通篇都是励志鼓舞的话语,虽然空洞无趣,却又亲切眷恋,但很多时候她又无比纠结烦闷,自己并不完全读懂小姑姑的来信。那一句:“我志未酬人犹苦,东南到处有啼痕”,说得真够无聊,要是能有泪水挥洒,何需针刺自愈?!
小姑姑寄来的一枚玉鱼钩一直挂在脖子上,它已是俞婉娉的一道救命符。
每当站在站台上,她瞪着无神的双眼,聆听动车呼啸而来的声响,死命地捏住胸前的玉鱼钩,她克制住自己必须站在黄线的后边再后边。只想她的小姑姑曾说,毛利玉石雕琢的鱼钩代表着力量和果断,意味着万事如意,身体健康,就如同中国的平安扣或日本的勾玉那般有寓意。
俞婉娉边捏住玉鱼钩,边害怕自己会有一份莫名的冲动去奋力一跃,就像只断翅的小鸟,小小的身子瞬间就会飘坠进深陷的轨道。
好不容易熬到了又一个暑期的来临,俞婉娉略松了一口气。她宁愿二十四小时呆在父亲的餐馆里,也不想看见观月姿子那张擦满白粉的脸。
蒋芷萱刚从上海回来,带着俞浅墨姐弟俩,特地来料理店。
俞敏洪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蒋芷萱开门见山就说:“墨墨是中学生了,小姑娘已长大了,平时做事挺让我放心的。我和敏涛想让她去上海学习两年。大哥,您看娉儿可以吗?姐妹俩凑个伴挺好,并且娉儿比墨墨懂事多了,有她当姐姐的带着,我更放心。”
俞敏涛低下头,嗫嚅说:“去上海?你真放心?费用不低吧?”
蒋芷萱说得极其认真:“学校规模虽说不大,但是全封闭式管理,我特地去看过了,也问了好些学生和家长,评价不错的。”
俞敏洪双手在身上的围兜擦了又擦,又低声说:“娉儿不如墨墨聪明,成绩也不如墨墨好,她现在上的是公立免费学校,日本学校的教育质量都不错。”
蒋芷萱知道他在意的是费用,:“我们只是希望孩子可以多学习中文,上海学校有更多更好的社团活动。我跟敏涛商量过了,要是娉儿愿意,我们一并付了她的费用。”
俞婉娉为她们端着一壶水过来。
蒋芷萱眼尖地瞥见她半袖遮掩的手臂上布满伤痕,密密麻麻,红红紫紫一片,分明是被针扎过的印迹,看得触目惊心,不禁一愣。
俞浅墨却惊呼了起来,:“姐姐,你的手臂怎么啦?你这是想要刺青吗?可又不像哦。”
俞婉娉掩饰地拉扯住袖子,神色紧张。
蒋芷萱一把将她的手抓了过来,认真端详片刻,目光清凛地瞪向俞敏洪。
俞敏洪一开始不明所以,细看后脸色煞白,无法言语。
几个人一并站着,呆立了良久。
俞敏洪像是刚想起来,急促地说:“我给你们做些sashimi(刺身)。”仓皇地奔回厨房。
俞婉娉忙转身去招呼另一桌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