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裹住偌大的凤凰木,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仿佛看见枯萎的凤凰木开出一簇簇绚烂又火红的花。少年的沈亦承啊,许下诺言时一定没有想到不久的将来他会被逼上战场,整整两年没有回来。
那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他是不是偶尔也会在寂静的帅帐,在无人的山坡,在高耸的城墙,在战后的余晖下想起她,想起他的无可奈何。
他怎么走呀?
他身后,成千上万条性命等着他守。
他如何带她离开呀?
他不能啊……
她俯身,一张清秀灵动的脸在沈峥眸中逐渐放大,额头相抵。
“我本就在深渊里。”
沈峥看到傅南烟无声地流下一滴泪,却不知那是她对自己上辈子怨怼他,污蔑他,自诩懂他却始终与他背道而驰的悔恨。
“生于涡流,长于寂夜,我受尽世间的恶意,不得善终……我以为我的人生到死都是这样,可你来了……你把一颗凤凰花种埋在阿鼻地狱里,经年往复,在那里开出一片绚烂的凤凰花海,它们因你而生,因你而长……你把我唤醒,将我从那肮脏又狭小的躯壳中拖出,我重获新生……”
“我本来一直都在深渊里,是你把我拽到旭日下,让我看到世间也有美好,有和煦的风,有军营擂台的叫嚷,有街护城河上的花灯,有雾气缭绕的山影,有念念不停的尉迟路澜,有被倒挂垂杨的小世子……那么多的东西,我都看到了,我都记住了……你说上了战场就是深渊?”
沈峥看见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通红的眼眶死死地盯着他,抚摸他脸颊的动作却温柔的像一片柔软的羽毛。
“无你之处,皆为深渊。”
八个字,不轻不重地落在沈峥震惊的心上,掷地有声。
沈峥扣住她的后脑,两人的额头紧紧贴着彼此,他低声道:“去一次,就不能回头了。”
“不回头。”傅南烟毫不犹豫:“你就在我身前,我为什么要回头?”
上辈子你一直在追逐我。
我失去了与你的记忆,将你示做仇敌,你却拉着我跪倒在楚钧身前磕了三个头,是不是那时在你心里,你就已经默默地将我视为最重要的人?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死过一次才知道。我回不到过去,没法扇曾经那个愚笨,盲目的相信了楚云景的自己一耳光。
这次换我来追逐你好不好?
无论何时你回头,我都在你眸中。
半晌,沈峥轻笑声,他抬起手温柔地擦掉她眼角的水光,拇指上因常年握剑磨出的茧子轻轻地摩擦着她天生细嫩的皮肤,傅南烟还觉得有些舒服地主动靠过去,像个小猫一样蹭了蹭。
“明天去抚河,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听到了么?”
抚河没了他还能再打回来,她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支撑下去。
“你亲我一下就无往不胜了。”
沈峥微微仰头,薄唇贴上她光洁的额头。
把所有深藏的爱意,连着最虔诚的祝愿,一并印刻在这个淡淡的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