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磨磨唧唧地站起来,好半天才说:“邓老师是让我们跟着风琴唱,没风琴我们唱不好。”
后边有几个发牢骚似的说,连脚踏风琴都不会,能当音乐老师吗?
对!让他滚出教室去!
我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们点到我的死穴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也不会花言巧语为自己狡辩。僵硬地站在那儿发愣。
在这危急时刻,邓老师挺着个大肚子走进教室。她真是我的大救星。教室一片哗然。她会意地给我一个微笑后对大家说:“同学们,你们刚才有人说什么没有风琴就唱不好歌!对吧?”学生们习惯性的一齐回答“对!”
“对个屁!”她气愤地说。
“我告诉你们,你们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有风琴的学校多的是,难道他们就不上音乐课了!你们是碰到好运了,别人给我们学校捐了一架风琴,才有用风琴来辅助教歌的机会。否则你们连风琴是啥样子都不知道,还跟我在这儿装腔作势的!”
她摸了一下肚子,脸色苍白,好像有点难受的样子。我怀着自责的心情去扶她,她摆摆手后继续说:“我刚才听了汪月明老师唱歌,可以说,对这首歌全校没有一个老师比他唱得更好。节拍准确,吐字清楚,对歌的感情理解细腻,深刻。”她好像又开始难受了。我劝邓老师不要说了,回去休息吧。她说:“还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同学们,汪老师虽然年轻,但在音乐方面是有特长的。如果找一个五音不全的人来教你们,一定会教出一大帮只会唱黄腔的徒弟来,你们愿意吗?”。“不愿意!”。大家用惯性的语言毫无思考的成份,拖着长腔回答道。
“这不是给我们学校打脸吗。希望你们珍惜吧。如果再有人再故意为难汪老师。告诉你我是不会放过你的!继续上课。”
说完扶着肚子走出了教室。接下来我按备课方案一步一步进行时,再没发生一点风波。从六年级到一年级一个轮回,超出想象的顺利。为了克服自己的短板,一有空我就练习脚踏风琴,为了不影响其他老师办公和休息,晚上把脚踏风琴背到一个山弯里,这里既没人打挠,又能排除一切杂念,可以聚精会神地的练习。我练了一会儿,突然诗性大发,情不自禁地念道:
“月光松间照,微风轻拂绕。琴声指尖飞,半露姑娘腰。
天河搭银桥,仙女漫步遥。相见难相留,长思筑空巢。”
念完自己的有感而发后,趴在风琴上默默地反思,慢慢的流泪。感叹人生有多么的不容易。想做的事难成,想见的人难见。即使神仙也有雀桥会,何况我一介凡夫俗子,只有随着命运之神牵着走吧,别无它法。其实人很多时候是处于极度无奈的!
第二轮到六年级上课,我让学生抬着风琴到教室,他们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其实用风琴领唱更轻松,更省力。有时,人被逼到绝境反而是一种好事!所谓绝处逢生就是这个道理。有压力才有动力。有需要才能进取。好多事情都是相通的。
我刚睡下不久,徐老师急急忙忙的的推开门,让我快穿衣服去帮忙。说是邓老师要生了。
邓老师两只腿呈八字一样张开,满脸痛苦的躺坐在藤椅上,头发已被汗水打湿成一纽一纽的。上嘴巴咬住下嘴唇,情不自禁的发出克制的哼声。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扶手不停地在摇头。还有几个老师在椅腿上绑竹杠。一个女老师在收拾小孩的衣物,另一个拿着一条床单盖在她身上。我们四个人在一,二,三的喊声下,抬起椅子从二楼下来就往卫生院跑。好在不到两里路,一口气就到卫生院门口。徐老师边敲门板边喊开门!药剂师睡眼惺忪的打开门,看了一眼情况说:“徐老师,不巧,接生的李医生到县里去学习新的接生法去了”。徐老师一听急了。“其他医生呢?”他急迫地问道。
“今天只有何院长在,朝阳大队有个人被牛角顶伤了。他出诊了。估计这会儿还没到朝阳呢,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这周围还有其他医生吗?”
“有!我妈就是专门接生的。”我说。
“对!月明的妈就是专门接生的医生。是李医生教出来的徒弟”。药剂师对徐老师说。
“那就麻烦你跑一趟,请你妈过来帮个忙好吗!”徐老师焦急地说。
我从他们手上抓过一只电筒,急匆匆地闪入回家的道。一想起邓老师那痛苦的表情。恨不得三步两步就到家,拉着妈妈就来帮邓老师解除痛苦。咚!一个跟斗甩到下坡处,等身体停下来后,感觉腿和腰有点痛,电筒也找不见了。好在是熟门熟路,不要电筒也能跑到家。大约花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家门口。狗叫了几声,我一招呼它,摇头摆尾地跑过来迎接我。正准备敲门,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妈已穿好衣服站在里边说。”我还以为是来接我去接生的呢,你怎么深更半夜跑回来了?“妈,快点拿着药箱跟我走吧!邓老师马上要生了。”
“卫生院不是有李医生吗,怎么要我去呢?”
“李医生到县里学习去了,快走吧!”
我跑进屋里背上药箱,抓起装脸盆的网兜就往外跑。哥哥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点燃一把用向日葵杆作的火把递给我说:“路上还是要慢一点。”我点点头催着妈就往乡卫生院跑。有几次妈喊我等她一下。责备地说你想把我累死呀!
我妈让大家把邓老师抬到产床上进行了检查后,下楼对徐老师说:“胎儿头朝上,胎位不正,是个难产,我先跟她正位,看行不行。如果正不过来,可能要抬到县医院剖腹产。你要作好思想准备。”
徐老师吓得面如纸白。抖抖颤颤地说:“到县医院九十里路,她熬得过来吗?”
“即使李医生在,也做不了手术。”
“路上出了问题怎么办?”
“我会一直陪着她到县医院。有个办法可以缩短时间。不过这深更半夜不知行不行。”
“王医生你说什么办法?”
“给县医院打个电话,让救护车在三青公社路口等着,我们从双桥到三青只有四十七里,可以省去五十里路。提早到达县医院。”
“谢谢你的提醒,我马上到公社去打电话。”说完拔腿就准备跑。
“先别慌,我先去给她正位,如果不行了再打电话好吗?”
“好的,那就辛苦您了!”
我们引颈地望着楼梯,不时传出邓老师呼天唤地的喊声,大家内心焦急地等待结果。“儿奔生,娘奔死。”这是形容妇女在生孩子时的危险境地。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揪着的。可这种事即使耽心也是是无能为力的。心里只有默默的祷告,希望她能顺利地闯过这一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划破了沉寂的夜空。打开了我们胸中的郁结。我高声大喊:成功了!徐老师扑过来抱住我大声嚎哭。牛老师从楼上跑下来告诉大家。生下来了!是个男孩。恭喜你呀徐老师,你儿女双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