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台风钻同时打开吼叫起来。我们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听见山摇地动的怒吼声。耳朵一下被震聋了一样。耳膜好像被震破了似的。人都傻了。第一组的钻头像疯了一样。在岩石上乱滑乱跑,主钻手控制不住钻机。而手还不敢放开,也不知道关风门。气腿一下连人带机器升到了顶棚,把人吊在空中下不来。另一台机器,连人带机倒在了地上。还在吼叫个不停。班长首先把倒地的风钻气门关掉。马上抓起另一根管,一下将高压气管折成死弯,升天的钻机才慢慢降下来。他关掉风门开关放开手中的气管。脸气得发青地骂道:“一群笨猪”。我们一个个惊魂未定,他骂什么也只能干受着。班长讲授技术要点时个个点头,好像都听懂了。怎么一开始就一败涂地呢?俗话说得好。“看着容易做则难”。我好想试试。转念一想算了吧。免得跟他们一样狼狈不堪。
班长从脖子上解下手巾,展开手表看了看。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他让我到洞外去把副班长叫进来。
他俩简单几交流了几句,最后对大家说:如果这个班不能按时凿好眼,放炮出碴,下一个班就要受影响。有可能下下一个班也会受影响。为了挽回时间,每个炮眼深度减去三分之一。虽然当班进度受影响,程序一定可以走完。交班时掌子面才能清理干净。支撑木架立好,备板饱满。工作面气管,水管,电灯等设施要完好。不让下一个班受影响。
两个班长一人抱起一台钻机,亲自上手。估计有二百分贝朝上的吼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又疯狂地。轰隆隆的运转了起来。我手里拉着水管气管,眼睛盯着班长操作过程,心想这也不是好难的事吗。又差点喊出来我来试试。结果还是忍住了没说。万一眼高手低会让大家笑话逞能。
炮眼里泥浆毫无节奏地往外喷射,一会儿两个班长的脸盘,前胸,前腿就喷洒了许多又粘又稠的灰色泥浆。直到打完最后一眼时,基本上脸呈了京剧演员似的大花脸。前面衣裳裤子没一块是干净的,带水的泥浆把全身湿透。滴滴哒哒泥水往下流。走一步留下一个灰色脚印。这才是真正的一步一个脚印干事。我估计里边的裤衩也全部湿透了。本来打完炮眼是要到洞外去将泥浆冲洗掉的。马上要装炸药雷管了。他俩又边讲边开始装药了。
每管炸药有甘蔗一样粗,筷子一样长。用石蜡封好两头,副班长说是为了防潮。他俩一边装一边讲解。放进一管炸药就用竹杆往里捅。说是不让接头有缝隙。我担心用力过度会一下爆炸。后来才知道我们用的是安全炸药。没有雷管引爆它是不会炸的。
每个孔先放两节炸药垫底,中间放一管带雷管的炸药。引起雷管爆炸的是导火索。再放几管后。用黄泥巴封口堵死。如果炮眼深,就要多放几管炸药。
点炮前,班长指着布满密密麻麻导火索说,为了达到好的爆炸效果,点炮是有时间差距的。先点掏心炮,再依次点掏心炮周围的炮。只有中间炸开洞以后,其余的炮才有排出石碴的空间。有两种方法可以达到这个目标。一是将先爆炸的导火索放短,依次逐渐放长。这样起爆的时间拉开了。但这个方法风险较大。不熟练或点位多时不适用。另一种方法就是导火索一样长,每隔几秒钟点一组,也是拉开了爆炸点时间。今天你们刚接触爆破,采用的是拉开点炮时间办法。
副班长把几孔一组的导火索捆在一起,把最先要点的抱心炮导火索交给我,让我点燃就往洞外跑,第二组由另外两个人点,同样点完就往外跑。最上面一组由班长点,最下面一排炮由副班长点。我左手捏着导火线,右手拿着点火专用香,心里还是有点发抖。虽然在农村也曾点过炮,但在空间这么窄小,潮湿昏暗,只有一条退路的地方点炮,心里不由自主的有点慌张。班长见大家都做好了准备。大声喊道,“点炮!”我用嘴吹了一下点炮蛟香。对着导火索切口杵上去,怎么没作。副班长眼疾手快,把我手里导线切口报开一点点,用嘴一吹,吱啦一下火药就嗞嗞的冒出呛人的烟火了。他推了我一把,出去。我转身走了几步想看看后面情况,只见第二组有一个人怎么都点不着。班长一把抢过导火索。用已经燃烧的导火索对准没点着的导火索一挨,吱啦一声全部冒起了白烟。他命令他俩赶快往外跑。当我们刚跑出洞口,里面沉闷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地传出来。耳膜像遭到闷雷似的振动了起来。两位班长还没出来,我心想他俩不会出事吧。刚想完就见他俩争得面红耳赤的出来了。
“我只听见响了二十三炮,肯定还有一炮未响!”副班长说。
“我听见有两炮同时响的,应该是二十四炮全响了!”班长说。
炮响了多少次他们还能分辨得出来,真是神了。我们都惊奇地张望着他俩。班长把洞口的鼓风机推上闸刀,开始往洞里送风。两个班长坐在已经准备好了的支撑木上开始抽烟。连抽三根后,班长解开围在脖子的手巾,看了看表,对大家说:今天可能有哑炮,我和李班长先进去处理好后,出碴组才能进去。其他人该干吗还干吗。掘进组的人可以在外休息。如果送饭的人来了你们先吃。
我到铁工房里去拿碗准备买饭。俊杰看我脏兮兮的样子说:“王老师,这可是你自找苦吃哟!”
我笑了笑说:“宁愿在外受苦受累,不愿在家代课受罪。倒是你,在家也是打铁,在外也是打铁。你不觉得有点滑稽吗!”
俊杰哈哈大笑道:“在家打铁为自己,出门打铁为三线,你说那个更有价值!”
“噫!觉悟不低嘛!脑袋开光了?”我反叽道。
我看他今天情绪好转了,有门了。看来他思想已经开拓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铁工房就两人。师傅姓陈,个子不太高。但很敦实。俗话说打铁还得自身硬。陈师傅天生一副铁匠相。一双手又粗又大。眉毛像扫帚一样粗重。脸色有点严肃的样子。不太喜欢说话,但说一句象钉子砸在地上有力,厚重。他是俊杰爸爸的徒弟,出师后跑了几个场子去打铁。因为没有城市户口,被赶回了老家,他本来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迫于无奈在家务农。心里一直在寻找出路。这次招工他高兴得跳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报名。可是他老婆死活不让他出门。怕在外面变心。依他平常脾气,早就对他老婆拳脚相加了。后来考虑越动手越糟糕。只有巧取才能成事。找了熟人朋友不顶事,又去找岳父岳母也不行。最后请来大队支部书记。当着大队干部的面写下了保证不当陈世美的保证书,他老婆才同意放人。
原来的铁匠师傅提成了队工会主席。在选铁匠铺接班人时,考试题目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打出一把菜刀来。梁叔叔最拿手的是打菜刀。他的徒弟自然也是手到擒来。领导让他挑选一个徒弟,毫无悬念地选中了武俊杰。一直忧愁的一件事算是解套了。可莎莎的问题又挂上了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