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正在思考如何稳定这批新工人思想情绪。以利调动大家积极性,为早日完成特专线施工任务而奋斗。如果他们到各个段巡回演出一次,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于是决定,抽调二段宣传队,到全处各段去巡回演出。鲁主席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后,全体队员激动得跳起来。高呼我们成功了!他们把我举起来抛向天空,吓得我心砰砰直跳,万一没接住不就残废了吗!虽然我为写剧本,编剧,排练和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弄得很累。但这一刻内心还是很轻松愉快的!
莎莎对我说:“哥,分开这几年,让我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嗨!什么刮目相看,一是被逼出来的,二是有贵人相助呗。”
宣传队给领导脸上争了光,一高兴,拨出几百块钱,给每个人买一套服装,作为奖品,不再收回去。说是出去代表二段形象,不能给二段丢脸。领导专门派车,把全队人员拉到立青市,除了型号不一样外,样式和颜色必须统一。说是要穿出风格,穿出特色来。鲁主席还买了一些演出服装和道具。他像啊护幼儿园一样啊护着宣传队。他见到宣传队员都是满面笑容的。
长期在食堂排练,天天都有人来看,我给鲁主席反映过几次,这次领导在工会旁边一块空地方上,搭建了三间房,道具有地方放了,累了有地方坐了,给我专门隔了间办公室,放了张办公桌和一个放资料的架子,大家终于有个归属地了。一有空,有的过来练乐器,有的过来练舞,真像那么回事了。我把钥匙给一把郑直贤,让他替我管理排练室。
他是以乐队吹笛子被选进来的。起先也是一般水平,在合凑中能跟上趟而已。几个月下来他能上台独奏《丰收歌》,《边疆处处赛江南》等歌曲了。后来我又到昆明去买了锁呐,萨克斯等乐器。我让他跟我一道去出差,在售货员简单指导下,他基本上掌握了乐器要领,他只要一有空,就抱着萨克斯到水库边去练习。他爱不失手,有时把嘴都吹肿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萨克斯为乐队出了不少力,增加了音乐厚度。每次排节目单时,他的乐器独奏场场都少不了。
他建议乐队每个人至少要掌握两种以上乐器。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我们要把宣传队建设成草原轻骑一样。少而精,培养出一批一专多能的队员。
有一次演出一个舞蹈时,一个男队员把脚崴了不能上台。他主动提出补台。我用怀疑地眼光看着他,他只练习几遍就能合上节拍了。舞姿比其他男队员更加优美。他最大的特点是腿脚伸展得开,很大气。我总觉得他有上大舞台的潜质,可惜他龙卧浅水,提高不了应有的水,。也许在这里屈才了。在这种环境下,人尽其才只是一个美好愿望而已。
尽管他一专多能,但没有一点傲气,每次演出前,布置舞台忙前忙后。结束后收道具,装车,御车,他都是积极主动去干。那个队员有困难,主动去帮助。他对我工作上的不足,考虑不周到之处都能及时提醒,补缺。群众有什么反映,建议,他能及时转告。我俩成了知心朋友。只要我离开宣传队时,都交给他来管理。我想起了秋老师为爸爸补台的事,没想到我在这里也找到一个帮我补台的人。一个泥巴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何没我还不是好汉,更需要真心实意帮助的人。所以我俩自然成了互相信任的好搭档。
有花自来香,他的优秀引来了几个女孩子的青睐。她们有的主动给他打饭,有的帮他洗衣服。星期天邀请他一起去逛街。在我的撮合下,他最终与我的同学周书萍结为伉俪。他们两口子成了我又一个生死之交朋友。
付文博工程师是宣传队这帮人学历最高,歌喉最优美宽宏的独唱演员。他是五分队的技术员,调整岗位时,没办法跟我们调到一起。试演那晚,他一个人没法晚上翻山越岭回队里去。段里有两张招待床位,已经有人住上了。我让他跟我挤一晚上 。早上天一亮他就回队里去了,他无怨无悔地,默不作声地两头忙,我很受感动,对他格外尊敬有加。
他文笔很好。在编创一个类似二分队队长英雄事迹节目时,很多专业知识卡住了我。我到他队上去请教他,很快就完成了这个节目的创作。他不但是技术专家,而且文艺细胞也丰富。有时他改一句台词,可以起到画龙点睛,以少胜多,摧枯拉朽的作用。他没有一点架子和傲气。他成了业余文字编剧了,为我减轻了一大重负。
我俩成了莫逆之交。我把他当作人生的又一个老师对待,对他毫无保留地交流思想。他把我当作弟弟看待。一天他问我,“听说你在家是个老师,好好的怎么跑到铁路上来了呢?”
我把从小学开始,被人误会,转学受气,上中学时的好事坏事,毕业后回农村务农,学中医,当代课老师全部经历,家庭背景都告诉了他。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俩家庭背景差不多的,我的爹是国民党部队一个师级军官,在淮海战役中被打死。但我叔叔是解放军一个团级干部,我妈把我过继给他当儿子。我以革命家庭子女的资格考上了大学。后来被人检举揭发,说我过继给叔叔时,已经超过十六岁了,不应算革命家庭子女。应该是反动军阀子女。本来是要分配到铁路没计院工作的,后来把我分到了野战工程局。”他唉声叹气的地说。
“看来你在政治前途上,也是没作什么指望哟?”我叹息地说。
“我今年都三十二岁了。连对象也没有,还谈什么政治前途哟!”
“啊!你还没对象呀!我还以为你已经结婚了呢。”他中等身材,脸色白白净净的,穿一件直领,三个兜,灰色毛发达尼上衣,下面着一条很得体的劳动布裤子。人显得干净,干练。说话时,总是带着一种苦笑的表情,这是他的招牌表情,不管遇到当官的,还是与普通人交流,总是略带苦笑的表情。我上小学时看见一个漂亮的女老师也是这样的表情。她是因为身体确实有病,出现笑中带的表情,但这种表情,给她带来让人同情加喜爱的心情。老师们跟她开玩笑说她是,如西方之美。
付工这种表情,肯定是遇到过许多不如意的事情,不过我喜欢他的这种男西施的病态笑容美。
“你最大的爱好是什么?最大的理想是什么?”付工问我。
“最大爱好是看小说,最大的理想是干一种带含量的技术工作。”
“爱看小说,说明你是理想主义者,只有在小说里才能找到心中最美的人和事。现实中是很难找到的。你把美好愿望寄托在书上,精神有了停靠的港湾,人就不会空虚。不过,我们单位只有工程技术类的书,很难找到小说,这对你也许是美中不足吧!
学门技术立身,说明你不想走从政道路,这与你家庭背景有关。但往往事与愿违,就像一部外国小说写的一样。有一个人想进城堡,可就是进不了城堡。兴许你的命运也是这样。比如,现在让你管理文艺宣传队,说不定哪天让你去学技术工作,可是七颠八倒,又打破了你的梦想,就是实现不了你的愿望,这种事也是屡见不鲜的。”当时我有点怀疑他说的话的真实性,后来他的预言成真了。一个快到手的热门技术岗位,像一团簇拥的鲜花瞬间被狂风暴雨从我手中刮走,我才知道付工是个高人。
“那我怎么办呢?”我问他。
“送你四个字,随遇而安吧!”他苦笑着对我说。
“你是我们全段少有的几位大学生,将来你的前程肯定会出彩。如果万一那天你辉煌了,我不求你给我加官晋级,只求学到打隧道,架桥梁,作路基,砌涵洞的其中之一项施工技术,成为一种项目的行家里手,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就是达到领工员水平嘛,这个不难。”付工说。
“我只有初中文化水平呢!这么难的技术能学会吗?”我很不自信地问他。
“告诉你吧!我已经培养出来了一位工人工程师了。他也是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现在已经是一个队的技术主管了。全处大概有五六位工人工程师了。”
“工人工程师!这是多么神圣而又崇高的技术名称呀。”
“我们队那个技术员,高高在上,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铁路技术有多么神秘呢!”
“你说他呀!他就是一个中专生,所谓半壶响叮当。就是指的这种人。告诉你吧,在我眼里真正高难的技术在设计院,施工单位的技术是咀嚼设计院吃过的馍。如果连照图施工都作不好,还谈什么技术人员。”
“你是艺高一览众山小。在我们眼里高不可攀的神秘技术,在你眼里就是小菜一碟。看来知识就是能让人站得高,看得远,想得透,架得住的魔力呀!”
“你想不想要这种魔力呀?”
“梦寐以求,求之不得!”
“好!从现在开始,只要有空,你就到五分队来,我把这套东西逐步教给你。让你做一个明白的铁路工人。别像有些人一样,当一辈子铁路工人,只听班长指挥干活,一问三不知。到退休时还是个白板”。
“好啊!做一个明白的铁路工人也不错呀!”我高兴地说。
“今天教你认识一个点。”
“什么点?这么隆重。”
“一个水准点,国家测绘局在中国大地到处都放有海拔水准点:。我们从离施工最近的水准点导引到工地。工地所有建筑的标高,位置都是以这个点为依据确定的。否则隧道就会穿袖。桥梁就合不拢,路基就会扭曲”。
“什么叫穿袖?”我问他。
“就是从两头往中间开挖隧道,交会处错开了,对不上口子。我们行话就叫穿袖。”
“哦,那是很严重的事故吧?”我问他。
“如果造成重大经济损失,严重的会去坐牢,你说严重不严重。”
他把一个茶杯,一只笔筒和一本书放在一条直上,说:“隧道如果是直线前进,三点连一线就可以了。假如水杯是隧道口的水准点,笔筒是洞里的临时水准点,这本书是掌子面。从隧道口往里看,两点射过去的第三点,即为开挖处的中心点。”
“哦!原来上班时,班长反复用吊锤测量,就是为了准确找出开挖中心点来。我明白了三点一线的道理了”
他继续说:“隧道如果有坡度,举例说,图纸上标有千分之五的坡度要求,意思是每1000米升高或降低五米。我们技术员要把计算单位细化。每100米降50公分,每10米降5公分,假如隧道口正好是175公里处,那么到185.公里处要降或升5公分。”懂了吗?
“这个好懂。如果是弯道怎么办?”我问他。
“图纸上也标有半径要求。如半径为800。就是铁路线在一个半径为800米的弧形上开挖。技术员把细化了的施工单交给工班。让他们每隔10米,从中心点向左或向右转8厘米。他把几样道具摆成弧形。一个弯道就这样形成了。”
“听说也有出差错的是么回事呀?”我问他。
“一定是中心点出了问题。施工起点的水准点是不会错的。开工前由处段抽技术员从国家水准点导引过来的。而且反复核对过的。随着隧道的深入,中心点不断前移,如果被重物碰撞,稍有偏移,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就会造成重大事故。所以我们每个星期至少要去校正一次水准点。才能放心大胆地睡觉。”
哦!原来水准点有这么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