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段麻溜地宣布,一部分人那来那去。另一部分人继续留在办公室。公然挑起两派群众斗群众。最后双方打起来了。军代表站在两派之间。被误伤住院了。现在双方还坚持着呢!听说今天处革委会主任要亲自去解决。现在不知怎么样了?”听口音这人是天津一带的人。
“我们五段离处机关最远,消息传递慢一些。他们正在研究对策,还莫下手,不知道下一步他们准备啷个搞!”一个四川人说。
各人纷纷发表意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原科长习惯性地把香烟在三个指头之间捏柔,成了香肠节一样,吸不动了就扔进烟灰缸,气愤地说:“毛主席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们不能等死!要金猴奋起千钧棒,方能玉宇澄清万里埃。从上至下发动群众,迎头而上,坚决打蠃这场革命果实保卫战。掀起不亚于第一波文化大革命运动高潮。”他又点上一支烟,大手一挥到,绝不能让他们的嚣张气焰得逞。他的气势如指点江山的领导人物一样放荡不拘。
他说我们经过多次与军代表交涉,最终同意在全处展开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继续用大鸣,大放,大字报形式作为批判武器。全面动员群众参加。处,段成立革命批判小组。我任处领导小组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军代表任组长。下设一个办公室。每个段抽调一人到办公室工作。最好推荐一个在二月逆流中受过伤害的。有写作能力的人。”
“如果由段领导小组推荐,肯定又是他们的人。”一个又高又瘦,戴着眼镜,操着北方口音的人说。
对,对对!李书明讲到点子上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
“办公室人员组成权已授给我了。连我不超过七个人。这样吧,在座的各个段的人都有,你们先掂量掂量那个人合适,推荐给我,我来征求各方意见。最终确定人选好吗!”原科长说完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
“我们二段汪月明最合适。他是从段政工组被踢出去的。是二月逆流的受害者。他善于动脑筋,在全处产生不可估量的节目《辩论》,就是出自他的手。他应该是当之无愧的办公室人选。”付工认真地对大家说。
全体报以热烈的掌声。弄得我一时手足无措。这个付工,平常都很稳重的,今天怎么乱开这么一炮呢。我不可理解地望着他。
他给我递了个不要着急的眼色。本来想推脱几句。只好把话咽下去。
我把付工从原老师那里喊出来,对他说:“你推荐我去大批判组,可以随时随地聆听原老师的高见。学到很多知识。这是好事。我求之不得。
另一方面。从此更加明朗了我的政治立场。把自己拴在了滚滚疾驰的战车上,从此再也下不来了。自己的命运是随着派别命运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许升到高山。也许迭进深渊。摔得粉身碎骨。我的本意是不想再参与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了。就是陈大哥说的不当跳梁小丑了。从内心来说,我真的不想与孙友仁之类人作对。他们的势力是盘根错节的。我们当时的根本目的不是要打倒他们。只是触及一下他们的灵魂,希望他们转变当官作老爷,脱离群众,贪图享乐,偏离党的政策的错误而已。我没有任何资本与他们斗。只希望平平安安地工作,敲钟吃饭,盖章拿钱。等待适当的机会学个技术就阿弥托福了,所以我不想参加这个批判组了”。我对付工说。
“你以前不是没参加什么批判组吗,人家不是照样拿你开刀了呀!他认定你是贾府的人了,再怎么清白也抹不去带色的灰尘。你与派别是撇脱不了干系的了。我介绍你来批判组,主要目的是让你有接触原老师的机会,从他那里学到你需要的知识。各取所需,这个机会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你考虑一下,现在只是推荐阶段,返悔还来得及。”付工激动的对我说。
“现在唯一的出路是找个技术工种,走白专道路,也许可能免生后患。”我感叹地说。
“学技术不是求之不得吗。你以为技术就不沾政治了吗?技术也有为谁服务的问题。既然逼上梁山,那还犹豫什么呢?”付工拍拍我的肩膀说。
都下楼去食堂买中午饭去了。原老师让付工和我留步。
他点燃一支烟后对付工说:你能来当这个办公室副主任行吗?
“我可不行,我更喜欢在后台当个服务员,不喜欢在前面抛头露面。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付工婉言拒绝了。
“好吧!以后经常来,我们可以互相交流一些看法。”原科长拍了拍付工肩膀。
“哦!对了,如果汪月明被你选上了,自然就成了你的学生。如果没选上,他可不可以经常来向你请教学习呢?我今天是专门引他来认师的。”付工说。
“嗬!是有备而来的呀!我这里每天都有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像个茶馆一样,来去自由。难道我能把你拒之门外!有空只管来,有事只管说。我很欣赏你的创新思维,随时来!我的大门晚上都不带关的!”哈哈!原科长爽朗地笑声,估计前后两幢楼里的人都听得见他的笑声。
到医院我去食堂打了两份饭菜,边吃边聊,问他我去了反右办。到底有什么好处?
他说:“你这是洪福高照了。如果真的能跟原老师在一起工作。你的思想会来一次凤凰涅盘。你的写作技术会更上一层楼。你的视野会得到扩展。你将受益匪浅。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与智者为伍,必得智慧。”这是很多人都求之不得的好事。你要珍惜呀! ”
我知道这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但这件事和任何事情一样,都有两面性。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既然想学知识,就顾不得怕卷入政治旋涡了。管他妈的,为了求知,只能取其一了。
我每次去他办公室,都是高堂满座,都想聆听他的每一个高见。他讲的话令人深思。提出的问题富有哲理。每听一次思想就得到一次升华。经常忘记了吃饭。可以说如果有跟他在一起的机会,没有一个人会放弃。这就是知识魅力,人格魅力所在。如果不是他家成份太高,如果排除论资排辈,他完全有可能成为六处领导核心成员,而且比任何领导人员水平都要高出一大截,你还有什么理由值得犹豫不决呢?”
付工,你为什么叫他老师,而不称呼他职务名称呢?他不生气吗?
“哈哈!生气吗!他才不会呢。他觉得一个副科长帽子摁在他头上,是对他的侮辱!叫老师会让他更顺意一些,更亲切一些。你是新认识他的人,他不会计较,以后你就叫他老师好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哟!好吧!我听你的。如果能成行,我将会愉快地接受他的教诲,我现在可以出院了吗?”
“我不知道你脑伤现在恢复怎么样了。如果大夫没让你出院,我觉得还是再住一段时间。一旦工作上手,可能就没有机会休养了。”
“我白天还可以,一躺下房屋好像在旋转,头有点闷沉地疼痛感。早上起来要坐着稳定一会情绪,等眩晕劲过去了才能下地走路。”
“说明你破裂的脑骨还没完全愈合。转动时受伤部位改变,出现异常情况,你确实需要再休息治疗一段时间。如果反右办有你,你回队上去办个手续,拿个行李直接去报到就行了。”
队长不会催我,队长带信来让我治好了再回去。是我自己要急着出院的。我想大家都在铆足了劲地大干,回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对大干出份力吧!
付工思考了一下说:“如果旧伤复发了,又要派人又要派车侍候你,不但没给大干出力,反而给大干添乱,这不是给领导找麻烦吗?”
那我还是听医生安排吧。
自那以后,我有点上瘾了,心中有个挂欠的地方了,希望多多聆听原老师的精彩演讲。没事就往他办公室跑。心里的郁闷得到了一些释怀。
最近他办公室人越来越少了。这天下午,办公室除了他外,没有其他人。我感觉好奇怪,问他这是什么原因。他用手把头发往后一梳,眼晴平静地望着我说“最近全处掀起了大干的热潮,不准休探亲假,不准休事假,调休假。三天以上的病假要段卫生所批准才行,一个星期的病假要处医院证明才行。大家都在忙生产呢!估计反右办要推迟一段时间。毕境我们是在抢修铁专线,关系到国家战备战略的大问题。反击右倾翻案风办公室可能要晚一点成立。”
今天下午,我俩谈得很投机。他品着黄色的浓茶,抽着二角八分钱一盒的金沙江烟。把椅子往前拖了拖。好像大夫要给病人看病似的。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我说:“把你的人生经历过程仔细讲给我听听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