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你在六处是翻不了身啦,我的建议不如趁早换个环境吧。听说你爸又回到三青庙小学当校长了。回去继续当你的小学老师不好吗?”
“你听谁说我爸又当校长啦?”
“我大哥一直在三青庙小学教书,以前在村小,现在到中心小学了。他写信来说的,这还有假吗。怎么,你还不知道呀?”
“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星期来的信。”
“糟糕,我还没来得及写信告诉家里人,我己不在处机关了,可能他们把信还是寄到机关了。不行,我得马上回去打个电话,让武俊杰去机关帮我看看有没有信。”说着就往队上返回。
送材料的司机在工地大声喊,哪个是汪月明。我飞快的跑过去,回答道“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有人给你带东西了,你来拿一下。”
司机从副驾驶位置上拿出两封信,一个牛皮纸包着的东西递给我。“谢谢师传了。我连忙掏烟递一支给他。”
“哦!你好像是哪个篮球裁判吧,怎么跑这个山旮旯里来了。”
“我本来就是这个队的工人嘛,当裁判是我的业余爱好,现在打篮球由队员自己商量怎么判,不需要裁判了。”
哈哈哈!你真出幽默!司机翘起大拇指点了点。
“月明吾儿:
好长时间没见你来信了,甚念。
领导找我谈话,要恢复我的职务,还是到青泉小学当校长,或者到区文教办任顾问。你上次建议不要回原单位任职,可以避免尴尬。我觉得这个建议很好,就没回镇小学了。
让我到区文教办当顾问,我是个干实事的人。可能当不了顾问。也拒绝了。
我到老了,才学会了拒绝。
领导问我愿意到哪里去。我提出来就在双桥小学任职算了。
他们说双桥小学的谭校长,已经调到县职业技术学校当校长了。接手的人已经下令,正在办理交接手续了。
我考虑除了双桥外,离家近一点的就只有三青小学了。于是我说再回三青小学吧。他们商量以后就同意了我的意见。我的工作情况就这样了。
人到老了倍思亲。两个孙女儿的照片我看了很乖。长得像洋娃娃。快四岁了还没见过面。希望你们把她们带回老家来看看,认认我这个爷爷奶奶好吗!
家里一切都好,放心吧!
父字
一九七八年九月九日
我把我的近况如实告诉了父亲。并且答应尽快安排全家人回一趟老家。
另一封信是肖玫寄来的。打开一看。差点哭出来了。
“亲爱的月明哥:
听说你在受难,我的心像针在扎一样难受!虽然我们只有三个月的接触时间,通过直接和间接了解,对你的了解比三秋还深。你的心像玻璃做的那样纯洁无瑕,你的为人如揩模那样标准,你的热情像暖气一样温眗,你身上的男子汉气味曾经令我目眩头晕。多少次夜晚,为思念你而无眠,为甜蜜的回忆而进入梦里……
我已给处长讲好,(处长是我亲舅舅)马上把你调到我们处来。工作安排不用发愁,嫂子的安排可以晚一步,当务之急是解决你的问题。你让单位发一封商调函,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我等着你的佳音!
爱你的玫
一九七九年一月八日”
为了不伤肖玫一片热心,本不想再与他联系的我,不得不写了一封撤谎信。
“肖玟同学:
您好!见了你的信我非常高兴。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关于我的工作问题,已经和老家沟通好了,准备调回去重操旧业,当一名老师。所以不用麻烦你了。
对您的热情帮助再次表示感谢!
祝你一生平安!
汪月明
一九八九年二月二十八日 ”
国家规定双职工每四年给一次假,如果再不回去,这四年一休的假就要过期作废了。我回去跟晏菊花讲,争取早点回家见见思念己久的家人。
“要回你自己回去,我和平方,立方都不回去。”晏菊花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让我大为光火。
“孩子都快四岁了,家里人还没见过长成啥样子,你忍心让爷爷奶奶失望吗!”
“不是都寄了照片回去了吗,想就多看两遍相片呗。”
“照你这么说,你也可以一辈子不回去了。想父母时让他们每年给寄一张照片来不就行了嘛!”。
“反正今年不许她俩回去,要回你自己回。”
我想求助大芳姐,帮忙劝劝她。
“哦,你们家的事我不想管。别猫儿抓磁粑,脱不了爪爪。”大芳说。
“你们害得我这一生都脱不了爪爪,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就这点事请你帮个忙,就怕脱不了爪爪啦。”
“你这个死猴儿,我帮了你还没拿猪脑壳来谢媒,现在倒怪起我来了。真的是没良心。”
“好了,好了,我们先了解一下她为什么不回去,再做工作好吗。”俊杰解围道。
现在我能勉强完成每天三方的挖运土石方任务了。晏菊花同意回家,但不愿到我家去,刚好家里人也不想见她。我向队里请探亲假时,段里通知我去一下。我的事不是说已经下结论了吗?“属于突击提干,免去干部职务”。这个结论不算什么严重处分,跟我爸解放时下的结论一样,“属于一般政治历史问题”性质差不多。言外之意,这个人没大问题,但有问题,可以使用,但不能重用。所以他当了几十年小学校长,老是原地不动。我爸当年的经历,在我们身上又重演了一次。历史是螺旋式前进。这回又螺旋到我头上来了。
今天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了。我忐忑不安的来到段部。
我不知道找那个部门,正在犹豫不决时,孙友仁口里叼着一支两根接起来抽的烟,手里端着一只精致的茶杯,从门牌上写作“人事室”出来。他一辈子都在研究人事,看样子今天又不知是在琢磨那一个倒霉蛋了。他看见我后,给了一个终身难忘的笑容。两只眼睛虽像是在笑,但笑里夹杂着的寒茫让人不寒而栗,瞳仁里射出带有杀气的凶光直刺心脏,还有一种胜利者对失败者的鄙视讥笑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更可怕的是露出来的一排黑黄色的大扳牙,跟咬我腿那条狗的牙齿表象很相似,。配上粗糙发皱发青的皮肤一起合作。让人误以为闯见了黑社会的杀手一般。我顿时把目光看向旁边。不想再见他阴险狡诈的笑容了。
“叫你来是问一下,你在政工组时,收缴党费好像账务不清,你谈一谈是什么情况。”孙友仁说。
看来他还是在琢磨。想从我身上找到一点破绽。,因为所谓的处分,严格说来是组织的错误,不合乎干部标准,是组织考查把关不严,造成了错误提拔,与本人没有关系。看来他没过到瘾。没解到恨,想无中生有地造点事,搞个突破口,再下死手整到位。
我听说是收缴党费的事,心一下子就放下了。因为每缴一次党费,处组织部都开了收据的。想从这里找事,可能选错了入口。我心里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