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看到徐十九睁着眼,顿时惊喜地喊道:“呀,你醒了?”
是中国话,不过徐十九心头疑云未去,问道:“姑娘,这是哪里?”
那姑娘在床头柜上放下手中的托盘,笑着道:“这里是我们游击队的驻地,杨庄。”
游击队?杨庄?这么说并未落入日本人手里,徐十九松了口气,又指着一直站在床边的日本老头问道:“这个日本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道:“他叫羽田,是高排长专门从省城请来给你手术的,徐大队长,你真得好好谢谢这位羽田医生,他虽然是日本人,可要不是他给你及时做手术,你早就没命了,还有你昏迷这么多天,也一直是他在照看你。”
“昏迷这么多天?”徐十九心头一沉,又道,“姑娘,我昏迷很久了么?”
“我算下时间。”那姑娘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道,“你昏迷整整半个月了”
“什么,半个月?”徐十九闻言心头泛苦,他清楚地记得五年前那个白胡子洋大夫给他诊断病情后说的话:子弹距离中枢神经太近,手术风险很高,成功率不足一成,可如果不手术的话,子弹外围自发形成的包裹组织就会逐渐压迫中枢神经,在将来,他很可能会无缘无故昏迷,而且每次昏迷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永远醒不过来。
上次炮台山受伤,他昏迷了三天,这次受伤却昏迷了半个月,等下次再受伤,也许就该昏迷更长时间,甚至是永远不会醒了。
何克启、胡志静在村口老桑树下找着了高慎行。
高慎行是触景伤情了,除夕夜,看到杨庄家家户户合家团圆、其乐融融,他便想起了姚念慈,想到姚念慈一个人孤伶伶地留在了幕府山下,高慎行心里便刀绞般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姚念慈死了,再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
“念慈,我知道你爱喝酒,今天我带来了你最爱喝的酒,女儿红,喝吧,喝吧……”高慎行说着将手中那坛女儿红向着幕府山的方向凌空倒下,随同酒水一起洒落的,还有他的一串串泪珠儿,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啊
直到身后脚步声响起,高慎行才赶紧拭去泪痕。
“高排长,您这是……”看到高慎行拎着酒坛,脸上也隐有泪痕,何克启和胡志静不禁有些惊疑不定。
高慎行道:“我来这祭奠一个人。”
何克启、胡志静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什么了。
“会开完了?”高慎行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
胡志静道:“是这样,高排长你会不会操作迫击炮?”
“迫击炮?”高慎行道,“操炮当然不成问题,可要想打得准就不行了,我上中央军校时学的是步兵,可不是炮兵。”
“啊?”何克启、胡志静都有些傻眼。
不曾想高慎行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有个人会。”
“谁?”何克启、胡志静同声问道。
“我们大队长。”高慎行道,“他向蔡旅长系统地学习过操炮技术,不仅曲线射击打得极准,还有一手肩扛平瞄直射的绝活。”
何克启、胡志静又同时嗨了一声,徐大队长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全靠输液吊着命,天晓得他还能不能醒过来。
不过这人真是不能念叼,何克启、胡志静这边正念叼着徐十九呢,那边卫生员李萍就欢天喜地来了,一边还高喊着:“醒了,醒了,队长,党代表,醒了。”
何克启、胡志静听了个满头雾水,醒了?这没头没脑的,谁醒了?
高慎行却霎那间反应了过来,当时就甩开大步飞奔而去,何克启和胡志静这下也反应过来了,问道:“小李,你是说徐大队长他醒了?”
“嗯,他醒了。”卫生员李萍连连点头,“他真醒了。”
“我的乖乖。”何克启挠了挠头,说道,“他可算是醒了。”
“奇迹,这可真是奇迹呀。”胡志静也忍不住感慨道,“我还从未见过一个人在昏迷了整整半个月后,竟然还能够醒过来的,他的命可真够大的。”
李萍便噗哧乐了,眉眼弯弯道:“尚文还跟我说起过,徐大队长有个绰号好像叫什么九命狸猫,看来这绰号起得还真贴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