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嬷嬷看着老太太担忧的眼神,实在是无法开口,但她知道,隐瞒只会让老太太更担心,况且,明天姑奶奶就会来请安,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潘嬷嬷尽量斟酌了用词,这才回禀道:“姑奶奶还是那个样子,老奴送衣裳过去,姑奶奶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上首的老太太叹了口气,低低的自言自语,“瑶姐儿,从小就这么倔,现在都那么大个人了还是那样,这真的是,怎么就出了那样的事呢?”一旁的张嬷嬷连忙让周围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接下来的话,还是少让下人们听到为好。
“要是我当年,能拦着她,不让她跟那个人走就好了,老爷啊,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瑶姐儿!”老太太一边哭着一边垂着自己的腿,仿佛这样能好过一点。潘嬷嬷跟张嬷嬷两个人是知道当年林瑶出嫁的事的,连忙上来劝,“姑爷当年对姑奶奶也是真的好,现在的事情,谁又能真的料得到呢?”
张嬷嬷也在一边递帕子,“小姐”哪怕现在老太太已经是个当祖母的人了,张嬷嬷还是喜欢称呼老太太为小姐,她是陪小姐一起长大的丫鬟,后来又跟着小姐一起到了林家,这一晃,就是五十多年了。“现在小小姐还好好的,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老太太接过帕子,勉强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你说得对,好歹瑶姐儿还活着,家里总不会短了她什么,大不了养她一辈子就是了,你去传信给舟儿,让他明天务必来一趟,就说我有事吩咐他。”
“老奴这就去。”潘嬷嬷领命而去。松鹤堂又恢复了平静,只不时传来几声沉寂中的欢笑声,像是层层雾霾下的一点点微光,看起来微弱又坚强。
林舟是林家这一代最后的子孙了。江南林家靠商贾发家,老太太嫁入林家,操持家业,老爷多病去世后,带着一双儿女在江南挣下赫赫家业,后来天下狼烟四起,小有威名的南宫无极上门求娶林瑶,林瑶一心爱慕英雄豪杰,原本是江南水乡养出的温婉少女,头一次跟一直敬爱的母亲倔强,老太太心疼女儿,便只好同意了。好在膝下的儿子争气,接过老太太手中的商铺,经营起来。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林舟十岁那年,突遭变故,夫妻双双殒命,老太太见世态不对,便缩减了林家的产业,隐居不出,只安心抚养林家剩下的唯一一个幼子,这一晃,六七年光景就这样过去了。林家大门再一次被人扣响,便是一年前林瑶回家了。这座在深山中多年的老宅子,一般人见到了也早以为废弃不用了,可深入内里,才知道里面雕梁画栋,无一不精,无一不美。靠着林家当年富甲江南的家底,自然是养得起这么些人的。更何况,随着林舟长大,老太太也有意识的培养林舟,外头的铺子也开始管起来,是以这个时候,林舟还在昌州城中巡视店铺,并未回山。随着林家人再次在江南走动,林舟命人打扫了林家在垂柳巷的旧宅,平时就用来歇脚,每旬回去看望一下老太太,而老太太在山中住了这许多年,也不想再折腾了,便在山中养老。如今林瑶在这里住着,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家中的小丫鬟都是家生子,林瑶出嫁之后出生的,是以只知道这个是姑奶奶,别的,一概不知了。
林舟此时刚回到东路胡同的林府,刚坐下不久,便听下人禀告有人拜访。林舟很是疑惑,他的父母亲族早在七年前就全断了联系,如今自己再度从商,顶的也是老太太的姓,称一声钱小爷,难不成是祖母的亲族前来寻亲了?可祖母不是说过,自己亲族那边也不甚往来了吗?
林舟心下疑惑,却还是让管家将人请了进来。
莫黎跟着南宫瑜踏进这个林府,就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更别说从小在南宫家长大的南宫瑜,见到林府分外熟悉的布局,越发肯定,这一家一定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当时他们两个来到昌州城之后就注意打探垂柳巷的消息,前几天宅子一直没有动静,这几天才看见有人进出,跟莫黎汇合后,一合计,还是决定上门拜访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