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区的机械化耕作程度并不高,特有的地势也不太适合大型机械化的耕作。虽然这些年,开阡陌、去田坎,开沟排湿、整田整块的整治,形成了标准化的作业田块,但采用的还是小型、甚至微型插秧机和旋耕机。
劳力合作社组织了一大批青壮年,从鲜家嘴开始挨着承包种田的活路。背月亮背星星的老年人,手里拿着一张蒲扇,横倒着一把锄头,坐在田坎的石头梯子上,咂巴咂巴的抽着旱烟。带着枯黄色的辛辣味道,飘过一股股浓烈的烟味,眼光则痴痴地望着远方。种地的苦差事,与他们的生活渐行渐远。好不容易等到农忙的时候,打算挽起裤腿搭把手,却都被村里的年轻人给撵上了岸。
几块水田里,三五个光着胳膊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地开着白色的插秧机,一阵柴油机发出的闷响,撵过一片水花,身后便密密匝匝地栽好了细小的秧苗。
农村人闲了就是病。
老年人心欠欠地看着忙活的年轻人,恨不得跟他们换一换,让他们也歇歇脚擦擦汗,但这些微型、小型插秧机虽然小巧,但耕种的速度,还挺快。根本没有他下去,添乱的机会。他越闲,心里便空唠唠的心慌。
不到半宿,几块光秃秃的水田很快铺上了一层微黄的青苗。几只白蝴蝶和一群红蜻蜓打着圈地在田里地招呼,三两只带着绒毛的小鸭子飞快地钻进了塘子里,又很快被人撵得鸡飞狗跳,挨个被人捉了起来。“哪家的鸭子,还想不想活了?再不收拾回去,今晚我们宰了下酒哦!”
年轻人打着哈哈地笑着,岸边几户人家飞快地跑出来。乐呵呵地说道,好啊,你们把这几个悖时的宰了,我们反倒还清静了。“还没拳头大,点肉都没有,吃个铲铲啊!”把手里的小鸭子,扔到田坎上,田里的人甩了甩泥水,不满地提醒道,这些天白天晚上都要关好啊,等到苗子长出了五片叶子,你们再放出来。
“晓得了。今晚你们要放泥鳅,不得让鸭子给你们吃了。”将被扔到田坎上,摔得晕头转向的小鸭子,挨个地塞进箩筐里,岸边的人家方才打趣地笑道,看样子,不用三天,你们这些家伙就又清闲了。
“清闲?你在想啥子哦!栽了秧苗,还得管护藤椒噻,藤椒马上也要采摘了得嘛!”
鲜家嘴的净面泥鳅养殖被全部转移到李太沟村,村里只是保留了稻鸭生态养殖。这些稻米、鸭子连带着田里的泥鳅和鲫鱼都是被下了订单的。还没有种养,村上就早已经收到了钱。统一耕种、统一管护、统一采摘、统一销售,老年人仅有的活路也只是在销售季节,帮忙忙进行初选,打包。
见何晓敏打着甩手,踢着田坎上的土疙瘩,晃晃悠悠地在田坎上转悠。坐在石头上的老年人,瞅了瞅他走路的样子。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拉着脸,呵斥道,何晓敏,你不去李太沟村,你跑到这里还晃荡个啥东西。何晓敏连忙呵呵地打着招呼道,四爷爷,您老这么大的天气,跑出来干啥。当心中暑了。“中屁的暑,老子干了一辈子这些农活,从来没有中过暑。说你娃到底来干啥子了,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何晓敏递给他一支纸烟,老年人嫌弃地推开他的手,“老子不抽你这个,我只抽我这个。”抬了抬被烟熏得焦黄的手指,手指中间夹着一根用纸包起来的旱烟。那烟打着卷地往四周扩散。“我能打什么鬼主意。我就是瞎转悠。这不是两个村都连成了一片吗,我在想是不是把稻鳅共育也连成一片,等到水稻长穗扬花,是不是也可以一起搞点活动。”
老爷子皱了皱眉头,将屁股下的锄头拿起来,使劲地杵了杵地上的泥块,哼哼道“这是你去跟大山和李大海说,跟我说不着。我也管不了这种事情。你们年轻,你们去折腾。我呢得回去,跟老婆子熬点水稀饭。”
何晓敏看着他,张了张嘴,见他压根不愿意理自己,只得独自抽着烟,挨着稻鳅田块走了一圈。他厚着脸皮去了村委会,推开门,见着何大山。何大山忙着在接听电话,朝着他点了点头,让他自个坐。
等到他接完电话,何晓敏连忙把自个的想法给他讲了一下。何大山片刻思索之后,当即便答应了下来。“好事情,这事就有你来牵头弄吧。这些年村里的活动也都是你们一家人在弄!”何晓敏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原本他还硬着头皮,准备被他挤兑一番的。“那行,那我回去后,马上弄方案。”
“行,你抓紧时间吧。马上藤椒采摘节又来了。你们得尽快把活动造起来。”
出了村委会,何晓敏叹息地站在了村口,呆了良久。他还是小觑了何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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