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把房门一推,一阵寒风扑簌簌地卷入温热的书房中,令得柳父打了一个哆嗦。
柳婧连忙把房门掩上。
柳父这时已放下书,正抬头关切地看着她,“孩子,听你伯父说,你今天给那洛阳来的大人物大大露了一次脸,已得了那人的信任,只怕以后会跟到洛阳就职?”
柳婧闻言,却只是静静地走到柳父身前,她弯腰在火盘上暖了暖手后,半晌才轻轻说道:“那人,是邓九郎……”
一句话吐出,柳父也僵了。
过了一会,他问道:“那你刚才,是去了他那里?”
柳婧还在暖着手,也没有抬头,便这样斯文地应道:“是。”
“那他认出你来了?”
这句就是废话了,柳婧苦笑道:“不错。”
柳父走了几步,转过身看向她,“邓九郎现在怎么说?”
柳婧依然弯着腰在火盘前凑,在火焰的照耀下,她俊美精致的脸,开始红朴朴的,鼻尖也有了点红色。看着那火,柳婧的声音斯文清彻,“他对昔日之事耿耿于怀,对我的底细也一清二楚……不过,对我倒不曾特别厌恶,我应对妥当的话,不会祸及家族。”
柳父看了她一会,突然长叹一声,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了,这事为父也帮不到你,由着你去折腾吧。”
顿了顿,柳父又道:“对了,你三伯父让你去一趟他那里。”
柳婧这个三伯父,其实正如邓九郎只凭着资料,便一口料定的那样,是个‘才学浅薄却又野心勃勃,四处伸手却又手尾不清’的人,去年他送信给柳婧一家,让他们过来豫州时,是运气来了,恰好是两大派系拼了个鱼死网破,让他这个庸人捡了便宜,连跳三极得了高位。
在正常人的做法里,这个时候,一般是稳重应对,直到坐稳位置掌控局势了再言其它。他倒好,马上就派人四处寻找自家兄弟,信心十足的想把这汝南一地变成他柳氏一族的发兴地。
而柳婧一家到时来,他的处境其实很危险,正处于焦头烂额,想要建功却哪一条门道都进不了,有心人虎视眈眈,随时会把他挤落的时候。
而柳婧,一至汝南,她便按照以前的老路数,先是收买一批浪荡子和乞丐,天天给她禀报汝南城的大小事,然后在发现伯父的处境不妙后,她便像邓九郎所知道的那样,出了二次手。就是那两次,一举打破罩在柳行风身上的僵局,令得他既立了威,也赚了功劳显了本事。而这些,直到现在,柳行风也罢,还是柳父也罢,都不知情。
至于三伯父柳行风看重柳婧,纯是觉得,自这侄儿来了之后,自己行事就变得顺利畅快了,所以,他就把柳婧当成了福星,喜欢时不时叫她过去说说话,聊聊事儿。
柳婧垂眸掩去脸上的疲色,轻声道:“我明天再去,今天有点累了。”
柳父自是知道她为什么累,便不再说话。过了一会,见暖和了的女儿站直身子,转身要走,柳父唤住她,“孩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柳婧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她才徐徐说道:“经过父亲入狱一事后,我便发现人在这世上,不能无权无钱,我现在就想多赚些钱,多经营些什么,以后不管有什么猝不及防的变化,都能从容应对。”
她转过头看向父亲,认真地说道:“父亲,我与邓九郎之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妥当。”说罢,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随着柳婧走出,那房门吱呀一声渐渐合上,把女儿那越发长身玉立的身影,给完全挡在柳父的视线之外。
听着外面,女儿那依然不紧不慢地脚步声渐渐远去,柳父垂下眸来,想道:再写一封信,尽快让顾府来求娶吧……
在吴郡时,柳父还因顾府对这门婚事的冷落而反对过,可到了汝南后,他一日一日地看着女儿四处奔走于商场,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为了名利汲汲营营时,突然心痛了。他又把王叔叫了过来,跟他细细聊了当初王叔到了顾府时。顾府众人的态度和对话之后,心里改变了主意。
他这女儿再宝贵,也不能这样一辈子,她要有自己的家,要有自己的儿女,听顾府这语气,顾二郎顾呈,不是全然对她女儿无情,再则,现在女儿也渐渐强大了,就算顾呈对她无情,只要她是正妻,以她的本事,就不会过得差。
所以,他对柳婧说,再把王叔派到洛阳顾府,去商量解除婚约一事,其实实质上,他让王叔前去的目的,是想把彼此之间的误会一一说清,这误会,包括柳婧求顾呈出手相救他这个准岳父,被顾呈拒绝后,柳婧心冷后说的那些不当的话。
而现在,在知道邓九郎再次出现在汝南后,柳父就更着急了,在他看来,无论如何,当顾呈的妻,比当邓九郎的妾,是要好得多的,女儿本来就对邓九郎生了情,再这般相处下去,难免会犯糊涂。
于是,他本来只有五分想与顾府重提婚约的的意愿,现在变成了十分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