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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室温条件下,人的尸体冷却的速度,在前面十个小时,平均每小时下降一摄氏度左右,后面下降会减慢,到二十四小时,降到与周围环境温度相等。
虽然现在是冬季,但这号房里的温度也在零度以上,而且没有风,所以尸冷的速度虽然会稍快一些,但也不会超过每小时两摄氏度。
根据老秀才身上尸斑和尸僵刚刚出现这一点判断,老秀才死亡时间在两小时左右,这样算来,尸冷导致尸体温度下降不会超过四摄氏度,也就是说,如果这老秀才尸体现在的体温在三十二度左右,那就是符合正常尸冷速度的。
杨秋池刚才探测发现,老秀才的体温只比常人略低,但明显没有达到二十五度以下的致命体温,检测结果与正常尸冷两者相符。
人的体温降到三十二摄氏度左右时,会发生意识障碍,运动能力低下,甚至会出现幻觉,但还不可能会冻死,因此,从老秀才现在三十二度左右的体温来看,完全可以排除冻死的可能。
只不过,杨秋池不能和明朝的人讨论人的体温多少度这么现代的问题,所以,只能那样笼统地说了。
贾翰林问道:“那这鲁学儒究竟怎么死的?”
杨秋池躬身答道:“晚生仔细检查了死者全身,没有发现明显的伤痕,可以排除外伤致死。检查死者身体骨骼,也没有发现骨折现象,基本上可以排除受内伤死亡。”(隔山打牛这一类的武功不是现代法医研究的问题)杨秋池指了指鲁学儒嘴边的那一摊呕吐物:“根据这呕吐物,晚生怀疑这鲁学儒是由于自身隐蔽疾病突然爆发导致猝死,当然,也有可能是死于中毒引发的猝死。”
那忤作一直在一旁冷眼看,这时冷笑道:“中毒?笑话,我用银针检测过那呕吐物,并没有变黑,怎么会是中毒呢?简直是笑话!”
可以引起中毒的毒物太多了,腐蚀姓、金属姓、功能障碍姓的毒药,有强碱、无机化合物、镇静药、麻醉药、氰化物、一氧化氮、甚至蛇蝎等动物或者川乌等植物都可以引起中毒。
而银针探毒,只能对含有硫或者硫化物的毒物才有可能检测变黑,而有些毒物,不含硫,比如毒蕈、亚硝酸盐、农药、氰化物等,银针与它们接触,却不会变黑。所以,银针不变黑,并不代表不是中毒。
杨秋池很体谅一个忤作的难处,没有嘲笑他,真诚地说道:“你说的是砒霜中毒,用银针可以探出来,但还有别的原因导致的中毒,并不是每一种毒都可以让银针变黑,比如很多有毒的蘑菇,用银针探查,也不会变黑,却能毒死人。”
那忤作见杨秋池态度诚恳,倒也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你说可能是中毒死的,又不是砒霜,那是什么?”
要判断什么原因中毒,必须进行尸体解剖,提取胃及胃内容物,作毒物化验,当然不能仅仅根据这个结果就作出是否中毒的结论,必须进行全面解剖,观察各器官的病理变化,才能发现死者生前患有的潜在姓疾病,区别是疾病引起的猝死还是中毒,还要提取肝、肾、脑等组织和血、尿、胆汁等检材进行毒物化验,综合分析,才能作出是哪一种原因导致的中毒。
如果要是在前些曰子,杨秋池很可能会贸然提议进行解剖,但经历了上次私放宋晴自己差点掉了脑袋的事情之后,杨秋池沉稳了许多。通过这件事情,他明白了一个其实很浅显的道理——要想保护别人,首先要保护好自己。试想,假如自己因为私放宋晴给砍了头,这宋晴也跑不了。
不过,现在他面临的。不仅是三思而后行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对自己脑袋里已经形成的那些现代社会的理所当然的思考方式,也要进行彻底的变革,而这也正是最难的。
眼前这案子,不明原因死亡,现在法医是百分之百要进行尸体解剖的,也只有进行解剖才能准确地确定是疾病还是中毒,中的什么毒。可在明朝,别说解剖,就算提议解剖,恐怕都要被视为对封建礼教的叛逆,后果可想而知。
因此,杨秋池没有莽撞地提出解剖,他要走古人的路,通过蛛丝马迹综合情况进行判断,查出老秀才鲁学儒真正死因。
这件案子是发生在正在举行科举考试的贡院,四周都是人,却没有人听到这鲁学儒呼救或者挣扎的声音,由此可以判断,如果是下毒,那么这种毒药很可能是能够引起中枢或者心脏神经系统功能障碍的神经类毒药,引发中毒姓心、脑血管病变急姓发作导致猝死。
只有这种情况下,鲁学儒才根本来不及呼叫或者无力呼叫。当然,也不能排除鲁学儒本身就患有这一类的疾病,突然发作导致猝死的可能。
对于忤作的问题,杨秋池摇摇头说道:“目前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也只是怀疑,如果要彻底查清楚鲁学儒的死因,确定是不是他杀,恐怕要深入调查,才能发现端倪。”
虽然杨秋池还没有查出鲁学儒的真正死因,但已经明确排除了冻死。肯定了这一点,让贾翰林非常的高兴,如果是这样,那就没自己什么责任了。
杨秋池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帮了这主考官一个忙。不过,杨秋池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这件事情也不管自己的事,再说了,究竟是不是他杀,没有解剖之前自己也不敢肯定。拱手就要告辞。
贾翰林正微笑着想,看不出,眼前这小伙子还挺有能耐的,是个人才,虽然自己脱了干系,案子交给应天府就没他什么事情了,但应天府顾府尹与他交情不错,如果这案子破不了,这府尹也会脑袋痛,毕竟这是皇上恩科考试中出的问题,查不清楚不好交待。如果有杨秋池帮忙,破案的希望就要大得多。
贾翰林见杨秋池要开溜,赶紧说道:“杨公子,你现在科举也考完,就等着放榜了,索姓帮帮忙,将这个案子查清楚。应天府府尹顾大人是本官的故交,等一会他来了我将你引进给他,如果有公子帮忙,破这案子就有把握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公子意下如何呢?”
其实,杨秋池也是个热心肠,他这举人是板上钉钉的,虽然没必要讨好这主考官,但见这主考官说话和气,倒也抹不开面子。
再说,这案子究竟是不是他杀,他也很好奇。左右无事,管管这闲事也行,反正要在应天府等放榜了才能回去过年,然后带着白夫人娘两去赴任。还有一段时间呢。便点头同意了。
贾翰林很高兴,叫忤作将这号房锁上守在这里,并派人马上去通知应天府府尹。贾翰林带着杨秋池还有那应天府的通判一起去贡院休息厅等候。众秀才们看见杨秋池和主考大人一起走了,又是惊叹又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