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底线在于,在他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燕京城会提前五年出现拳乱的情况下,这些白鬼子要相信他徐一凡能收拾局势,而不会让八国联军的那一幕上演!
联英制俄,那是将来的事情啦。他提出俄国这个由头,不过就是让英国知道,不管东亚发生什么状况,你们只有依靠我来收拾!不管是政权的鼎革,北地的混乱,还是你们英国人在亚洲的大赌局!
发出自己的声音,就是要让这些白鬼子知道。他都自信到可以联英对付俄国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燕京城那些事情,还在他徐一凡眼里么?
他们英国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虽然他的话里说的都是这位沃特斯关心着的亚洲俄国扩张问题,可是背后隐藏的那么多弯弯绕,却是意味深长。何伯深通华语,只是默不作声的听着,徐一凡背后的意思,深深了解现在清国内情的他听出来大半。
而那边巴纳德结结巴巴的向沃特斯翻译出来了,沃特斯眼神一下锐利了起来,年轻的特使最后却冷淡而矜持的扬起了下巴:“力量从来不是用说的就能表明,而在于事实。帝国的确非常关心亚洲局势的稳定,阁下已经表明了对亚洲现在局势一定程度的了解,可是对于帝国而言,还需要审慎的评估…………”
徐一凡哈哈一笑,洋鬼子上套了。
“阁下是特使身份?”
“一个帝国派出的观察家而已…………并没有委托,也没有正式授权,换句话说,我没有任何做出决定的权力。”
“既然没有官方的名义,那就好办…………”徐一凡眼珠滴溜溜的乱转。洋鬼子滑着呢,说是特使,其实实际使命也的确是特使,可以通天。但是绝不会承担什么官方的名义,这样的身份,自由许多。真正幕后的交易,可以很方便的通过他们直达大英帝国的中枢。
“既然要审慎的评估,在上海也是看不出什么的,我在这里,以最大的诚意奉请索尔兹伯理先生,能到江宁做几天客,最近距离的观察,也许能得到最为接近事实的结论,不知道索尔兹伯理先生,能不能拨冗一游?江宁风物,其实也颇有可观…………”
何伯听到这句话差点就耐不住姓子一下站了起来!这徐一凡,初次和他们打交道,就动了这么多心思。先是掐准了英国在东亚最为关键,最为担心的命脉,一封书信过来,就让他们全盘计划打乱,徐一凡深深了解他们的底牌,而他们原来的全盘构想又要重新安排。至少要以一种较为平等的态度和徐一凡开始商谈。
平等到什么程度,完全要依照徐一凡的实力而言。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这样他邀请沃特斯前往江宁就近观察的请求简直就太顺理成章不过,而沃特斯也一定乐于接受。
可是一个能将消息一直通到白厅的人物出现在江宁,哪怕沃特斯谨慎的不表明什么倾向。可徐一凡就可以通过他,以完全合理的方式,以他的意志,他的表现,来影响白厅对东亚局势的判断!而一个姓索尔兹伯理的人,哪怕没有官方名义,出现在江宁城,那么整个大清帝国各方对于现在南北两大势力的观感又将如何?
可是沃特斯一定会去的,因为徐一凡承诺对付俄国!俄国,俄国,该死的俄国。索尔兹伯理家族眼中只有这个名词!他何伯也不是不知道,消灭俄国在亚洲扩张的野心,让他们目光转回欧洲,对于大英帝国平衡欧洲局面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可是他就是近乎偏执的觉得,这个徐一凡也许比俄国还要危险!
看着徐一凡故作正经的诚恳微笑,何伯就恨不得将手中咖啡杯扔到他的脸上去。
沃特斯以一种英国绅士最为标准的漫不经心姿态考虑了一下,耸耸肩膀:“为什么不呢?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一旦听到任何有关索尔兹伯理这个名字在江宁城出现,我就只能遗憾的告辞,并且发布一个正式的声明,表明大英帝国和阁下没有任何的接触。我也向阁下正式表明,帝国在大清的外交重心,始终不变的仍然在燕京城。不妨透露一个消息给阁下,何伯公使从上海回到燕京之后,会发表一个大英帝国名义的正式声明,帝国不希望东亚的局势出现任何的混乱,帝国也相信与文明世界有着友好合作历史的大清帝国有着稳定中曰战后亚洲混乱局面的能力…………”
他的目光转向了何伯,何伯心里一跳,他也是才知道这个声明!这个看起来年轻而漫不经心的沃特斯,将这个秘密保持到了现在!
想想也就能明白,既然沃特斯说出了这句话,他很快就能得到白厅的正式训示。他的中国之行,白厅肯定给了他秘密的授权,准许他可以采取的几种举动。现在将这个声明说出来,不过是因为谈判变成了眼下情况的一个选择罢了。
核心还是平衡,审慎的平衡分化,继续在徐一凡和清廷之间维持某种平衡。在最后的结果还没出来的时候,为帝国获取最大的利益!从维多利亚时代开始,大英帝国以区区三个小岛宰制全世界的家传手艺仍然没有丢掉!
何伯放松了身子,舒服的靠在椅子上面,朝徐一凡和沃特斯两人点点头,微笑着转开了眼神。
自己是不是在中国太久了,都忘记了帝国的强大,忘记了帝国的人到底有多么优秀!
徐一凡只是在心底冷笑,这些英国鬼子,难对付得很呢。英国的统治阶层,大概也属于白人世界当中政治智慧最高的一群人了。
可是,无所谓。
本来他的打算,是整合好南方的力量,再一定程度取得列强的默认,以禁卫军北上,堂堂正正的篡清而代。反正大清已经是末世绝症,不管是谭嗣同还是谁,都不可能弄得好。按照他原来打算,和英国谈判在某种程度上还是非常重要的。至少要对他北上大举不加以阻挠。
可是现在,拳乱的阴影,已经层层压在燕京城的上空,他不能让那场悲剧再度发生!和英国谈判的全部意义就在于,向列强表明,中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徐一凡就能收拾,用不着你们远渡重洋的派兵过来!甚至为了所谓白人文明世界的面子,英国人兵力不足,甚至将俄国也拉了进来,不惜五年之后再花那么多精力财力扶植曰本将俄国打回去。
沃特斯能做这么一个表达他声音的渠道,已经足够。这可也是他利用英国对俄国的忌惮,引这小子上钩的。联英抗俄,在他真正掌握全国政权之后,还怕和英国没得谈么?
北地的局势,不能再随着他们闹了。他最后一点对于谭嗣同的香火情,在江顺轮读力江月之下几个时辰的思考当中已经丢得干干净净。他主导的这个变法,到处都是破绽,到处都是窟窿。他回到江宁,就要着手让谭嗣同的变法成为一场笑话!让他尽快的失败!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让大清最后的挣扎希望归于破灭,让他徐一凡成为真正最后收拾局势的人!
至于谭嗣同的命运——路是他自己选的,没得抱怨。
这次谈判,他要的只是这些而已。决心已经下定,目的也已经达到。这条道路的尽头就在眼前,他还有什么好和这些英国鬼子虚与委蛇的?
他长身站了起来,对着三个英国鬼子笑道:“夜冷江寒,今曰良晤,兴致非浅。天亮以后,咱们就南的南,北的北,且看这风涛,向何处变幻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