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交多年,我自然一眼看穿柳子越待价而沽、欲擒故纵的伎俩:
“师兄要什么好处尽管说,无非是从昆仑口袋到你口袋,都是昆仑一家的。”我说。反正我不准备出一文钱。
柳子越伸出三个指头。
琳公主厌恶道:“别打哑谜。”
柳子越泰然自若道,“便宜、便宜得很,两位予我三百万两银子,我立刻奉上往返西荒与北荒的海图。”
“好,原君,给他。”琳公主道。
琳公主居于仙山,向来搞不清人间财富。我说,“柳师兄,你的心真是赛过旷古以来一切邪魔的黑。一纸海图三百万两银子,就是两国之间的止战盟约都没有这么贵!我要搬空西荒哪个国家的国库才能喂饱你?伸出手来,让我切下你的手指,我自己会从你的纳戒里搜检到那张海图。三百万两银子可没有,只有一贴接你手指的断续膏。”
“师弟,师弟你这就是海盗习气了,实在让君子心寒呀……”柳子越急向后缩躲我的剑,“奇货当然可居,贱卖了岂非有辱我昆仑人的智力?全天下就两张海图,一张已经归了变钜子,另一张在我的手上——”
“别像两孩子打闹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再吓唬柳子越,和琳公主一道听他下文:
在我追击妙翼和敖钦,琳公主闭关晋升元婴,诸位真人祭炼新九鼎的时候,变钜子出逃。他不可能预见到在西昆仑的失败,自然也无从预备西荒到北荒的海图。何况,万千年来,从来没有大股船队来往西荒与北荒,记载两大洲航线的海图寥寥无几,即便昆仑都没有收藏。
柳子越无事可做,正好嗅到这件事的利益,忙碌起来。他本来就熟稔各地黑白两道的消息网,如果抢先一步,垄断这类海图。变钜子厉无咎就只能在天海一色的茫茫大洋上抓瞎,恐怕下届山河榜开完了都回不了乌云城(须知我有海图,从中州到西荒也费了半年光阴),柳子越也自然立下重获各大真人青睐的大功了。
可等柳子越排查到拍卖海图的鬼市时,变钜子已经先一天捷足先登。他不但获得海图,还把海图的卖家连人带宅斩草除根,不让后来者再得到海图的复本。让我们尤其惊诧的是,变钜子失去躯壳无法动手,厉无咎自居任祖师高足不屑动手,下手的是地藏狮子。
(琳公主脸沉不晴。)
这些小小的困难,是不会让柳子越沮丧的,这位可是从上万腥臭的尸兵堆里仔细分拣法器破烂的主。变钜子急于逃命,他依赖墨门的深厚人脉在鬼市里寻觅海图已经殊为难得,再等不得时日耗费,灭完口后直接上路。柳子越就好整以暇地调查那拍卖人的背景身份,终于在此人船行的仓库里又翻出一幅同样的海图复本。只杀一家,是断绝不了的文献。而变钜子又没有时间一个船厂一个船厂的精细地杀完了再走。
柳子越用袖子护着,从纳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泛黄的羊皮海图。在琳公主眼前晃了一晃,又要收回纳戒。
琳公主道,“不要装了,给大家一道分享吧。三百万两银子我记账了,本公主不赖你。”
柳子越笑逐颜开,
“公主高见:这图不是昆仑的公产,非我柳子越不得现世,纯是我柳子越靠大智慧、大毅力赚来的私有财产,自然要找个好价钱卖了。这图可比原师弟的诸天雷法总纲更加值钱,他那玩意不能当饭吃,非天才又不可练,等同于无。我卖给你们的不只是一纸图:是攫取北荒无穷无尽灵脉的钥匙。”
我的确没有柳子越的生意经,迄今没有把诸天雷法总纲卖出一文钱。
见琳公主接过柳子越的海图,我便回击柳子越,“你也不要自抬身价。北荒无穷,人力有穷。昆仑经营西荒五百年,也不过百万户人家。萧龙渊经营北荒一甲子,生养的妖怪不过数万户。凭什么偏偏我们得手,就能有无穷无尽的灵脉?”
子越兄正要一笑置之。我抓住他的胳膊,喝令道:
“我们虽然得了海图,可师兄的功劳并不能零卖。只有抓回变钜子和地藏狮子,才算功德圆满。随我们一道去北荒,我这个驱邪院兼道兵院协理计师兄双倍的功劳。”
柳子越变色,“我不——”
可海图已经到了琳公主的手上,进入公主的纳戒,没了影子。柳子越早失了筹码,他转了下眼珠,叹了口气:“也罢。我跟着去看看,但是,绝不下褚桂的船。”
我心想:到时也由不得你了。
如此,我就有了五个道胎金丹以上的帮手,胜券在握。
我调拨的道兵院道兵按计划搜检了西荒港口,变钜子果然先走一步。我于是留下道兵,和众门人等乘褚桂的大海鳅,依照和变钜子一般无二的海图追击。
三日后,船泊在了北荒大洋中的一座岛屿,名唤鹦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