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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伙还没走两步,只听身后碎石纷飞的一声巨响,闵诚谨竟自尘土里站了出来。手臂上,胸口上,无处不在的血痕,这少年却浑然不顾,仰天长笑道:“哈哈,干将,莫邪,终于取到了,这下师兄不会失望了。”
“真是少年轻狂啊…”华池脸上现出了罕有的笑容,走上前去,笑道:“你这愚痴少年,怎不知人命关天,若没了xing命,拿到东西了又有何用?”
闵诚谨声音有些颤抖,有些微弱,桀骜不驯却不减一分,狂笑道:“哈哈,这不是有xing命么?生死关头,华大哥可以不弃一只鸟兽,师兄对我恩重如山,我闵诚谨又怎能令他失望?”
尘土未息,四野寂寂,chao水平平,满月如钟。三人一并前行,却没见到什么岛上的侍从。想来天se已晚,灯火已熄,几人也没放在心上,一路说说笑笑,在谢寒门引路下,来到了谢寂深行宫后院,一间上了锁的屋子里。迷离的月se下,门外刑具七零八落,鲜血未凝,个个触目惊心。
闵诚谨勃然大怒,回身一拳砸在谢寒门肚子上,谢寒门登时吃痛的蹲跪了下去,一手撑地,汗珠滚落。闵诚谨却不解恨,一脚踹在他头上,低吼道:“你们说以礼相待,为何这般折磨,婚礼?我闵诚谨若不取谢寂深狗命,誓不为人。”
谢寒门印堂上已溢出血迹,两眼发昏,咽了口干唾,勉强说道:“岛主宅心仁厚,哪怕为了表妹,也不会做出这等事,相信另有…”话没说完,又是一腿踢在腰腹,谢寒门新伤旧伤一并迸发,昏死过去。
华池拦下了闵诚谨,示意他不要冲动,缓缓推开了虚掩的房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刺鼻而诡异,愈往里去,摇晃昏黄的油灯下,只见一个十字形的青石刑架,刑架上的绳索,刑家上的茅草,尽是新鲜的血迹。
“师兄…师兄在哪。”闵诚谨疯了一般,在屋里东窜西跑,两步一个趔趄,摔倒了又爬起来,最终伏在桌角上,两眼痴痴,口角抽搐。华池走上前搀扶他,他却有心抵抗,无奈之下,华池蹲下身,叹道:“想必莫道长知道,你在生死关头为他取剑,又着急成这幅模样,哪怕吃些苦头也是甘多于苦的。这些皮肉之苦,想必也是为了…”
说着说着,却在一瞬间停了,思绪亦戛然而止,脑海里一片空白。华池经历过此事,自然知道这种悲痛,他想劝劝闵诚谨,终究凝聚不出来一句话。闵诚谨顺着华池的目光,仰望上去,只见头顶房梁上,挂着一个身穿紫se道袍的散发男子。那绳索自脖子上勒过,想必道家之人jing通吐纳,也不一定丢了xing命。只是披散的头发之下,青紫的面se,睁大的瞳孔,没有气息的死寂,似乎说明了什么。
胸口处,还有被剑刺穿的一个洞孔,鲜血,尚未淌尽。
油灯火苗抖了下,几yu扑灭,房梁上勉强能看清的东西,归于昏暗,又淡淡的显了出来,不甚清晰。
华池眯起眼,眉间聚了皱纹点点,似在打量眼前已成事实的惨状,眸子飘忽,又似回忆起了本不堪回首的往事。闵诚谨却是痴了,恍恍惚惚,兴许是悲伤的太过了,眼前略显青紫se的躯壳淡淡晕成了一个漩涡。
漩涡里,正激荡着倏尔远,倏尔近的零碎画面。紫se道袍化作东来的紫气,轻快的跌宕,飘飘兮羽化登仙。这或许是闵诚谨的奢望,一份感恩,一份歉意,在臆想的思绪里,渴望莫羽魂魄安生。
华池将莫羽的尸身打点了下,不知喟然叹了多少声,天下红颜祸水,英才短命,一条英杰辈出的泱泱大道上,走到最后的,竟寥寥几人。其余的,在某个瞬间,都不经意的淘汰了,消失了,陨落了。
“莫道长。”华池略显yin柔的面孔,此刻刚毅无双,拍着身旁怆然无语的少年叹道,“莫道长十年前声名鹊起,同辈之中敢执牛耳,这二十余年,也算不虚此生。”
那位长兄如父的莫道长,语重心长的话,此时在闵诚谨心头眉下充盈着,倒也不用思索,只听他苦涩接道:“师兄常常自谦道,他只是引路人,遮住了一个时代多数天才。天妒英才,早早成才的人往往成众矢之的,真正的大器,往往是晚成的。”
屋檐上的碧瓦延伸着,又倾斜下来垂在窗前,透过窗帷,依稀可见。这房屋里的一切,仿佛认同了此言,送来一股不着痕迹的微风。微风过处,茅草只是轻微摆动,油灯未动,一片碎布却打了几个转,绕过血迹,步入眼帘。
这么轻,应当是极名贵的衣料,名贵的衣服,自然是富贵的人穿着。
一抹轻盈的绿意,像草长莺飞二月天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