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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山寨,寂静安详,尘寰与清韵出了偏厅,在守门的山贼的指引下,来到了后山,未曾见人,便听得呼喝之声,听声音便知道,那是卒鬼。他每呼喝一声,就会有一棵大树应声而倒。拳掌上的功夫可见一斑。
尘寰和清韵远远的看着,这样的功夫,对他们来说,并不算稀奇,可是两个人还是挺惊讶的。因为南海轻烟门的武功,以轻柔迅捷为主,似如此刚猛的拳掌功夫,却完全不像是南海青烟门的招数。
“能看出是哪门的么?”尘寰看了许久,看不出门,问身侧的清韵。就见清韵眉头紧蹙,听得尘寰问,摇了摇头,道:“韵儿亦不知……有人来了。”清韵的话音未落,就听身后有人大笑,道:“原来姑娘也有不知道的武功,当真稀奇了。”那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才能发出的声音。尘寰和清韵回头,就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走了过来,那老者精神十分,面色红润,步履矫健,一看就是江湖中人,身上散发着江湖人才有的野性味道。他身边的人,大多数也都是如此,但有一个例外,在他左手边,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虽然和这些的装束差不多,但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不同,那就是这个人身上有书卷气,即便是山贼,恐怕也是读过书的山贼。
那群人走过来时,那身上有书卷气的人率先走了过来,对尘寰和清韵一行礼,道:“二位得罪了,方才甚为不便,故而让二位受委屈了。还望海涵。”
“无妨。”尘寰轻轻摆手道。尘寰看看这些人,心说那个老者多半就是无梦天,而这个上前说话的人,应该就是卒鬼说过的,他大师兄敖天歧。
那人看看尘寰和清韵,在清韵的身上多留意了几眼,而后目光转向远处正在练功,一掌一掌的“砍树”的卒鬼,对尘寰和清韵道:“我师弟性格与常人不同,练不得轻烟门轻柔的,故而我师父秘传了他一套武功,这套武功是我师父近年所创,故而二位不知,也不为怪。”
“原来如此。”尘寰一笑,不以为意,看看清韵,发觉她似乎并不轻松,知她心中有事。而正因为注意清韵的原因,尘寰并未继续说什么。场面为之一冷。这是就听那老者忽然对那人道:“天歧,荒野风大,不是待客之礼。”
“是,师父!”那个名唤天歧的人,对尘寰和清韵拱拱手,道:“二位请到正厅一叙。”
尘寰和清韵,跟随着敖天歧与无梦天等人,散步一样,走回正厅,来到正厅门口,便见正厅里面忙个不停,许多的喽啰正在擦拭地面。
“手脚为何如此之慢?”敖天歧不满的走上前,质问那负责的小喽啰,那小喽啰面露难色道:“寨主,我们尽力了,马上就好。”
“快点!”敖天歧催促道。回头对尘寰和清韵道:“真是让二位看笑话了,正厅略为脏乱,实不得入目,故而我让他们先清理一下,没想到他们的手脚如此的慢,真是失礼。”
“敖寨主待人以诚,委实难得。”尘寰微笑着说着。清韵悄悄在尘寰身侧道:“公……”尘寰知道清韵的意思,微微点头,扇一摆。他清楚清韵的意思,敖天歧所谓的清理脏乱的正厅,恐怕只是个托词,此时微风徐徐,风中的那股血腥味挥之不去,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恐怕刚刚正厅里面死了人,而且多半不是一个。飘荡江湖,死个把人根本不算事,若不想被人当成草鸡随手杀掉,就要会强悍的武功,若没有武功,也要的聪明点,这是江湖的法则,冷血而无情。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尘寰不想多管闲事,可他转念一想,死的人多半是越中人派来的那些人,因为方才只有他们是在正厅里的,而此时他们的马匹,都在不远处拴着,俨然是没人动过它们的,也就是说那些人都没有走,此时又见不到他们,那他们应该都死在这里了。这些人死活,和尘寰没有一点关系,可之前卒鬼说了,这些人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了,而无梦天因为惧怕越中人,所以不敢得罪他们,似如此,如何敢杀越中人派来的人,要杀早就杀了。答案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知道自己和清韵来了,虽然说自己是没什么本事去杀越中人的,但自己和紫宸泓的关系很好,恐怕无梦天是想借自己的这层关系,去让紫宸泓关照一下越中人,让他打消念头。
“人生无处得清闲。”尘寰不由的轻叹一声。声音低,只有身侧的清韵听的清楚明白。清韵看看他,明白他的想法。轻语道:“公,若不喜欢……”尘寰摇摇头,道:“来之,安之。”尘寰明白,无梦天不可能一开始就抱着这种念头来取悦自己和清韵的,可能真的是想一尽地主之谊,毕竟自己和紫宸泓相熟的事情,他不可能那么快知道,而此番相邀,多半也只是无梦天死马当活马医的结果。若不是走投无,相信也不会找上自己。也正因为如此,尘寰才愿意帮他一把。若非如此,而是一开始就抱着利用的心态,尘寰可能转身就走了。尘寰所不开心的,是因为那些越中人派来的人,又都是因他而死,虽然他们是为虎作伥,本就该死,可是无端的血债压在自己身上,总会觉得不舒服。
“师兄师兄,他们是不是已经走了。”众人在正厅门口等待的时候,便见一个小姑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跳到众人的面前。她也是一身山贼的装扮,但天生丽质,与别不同,故而显得十分的俏丽,他问的人,自然是敖天歧。她问了几句,敖天歧才道:“已经走了。”听得这话,少女才舒了口气,骂道:“这群乌龟王八蛋真是讨厌,隔段时间就来纠缠。烦死人了!”骂完以后,转为笑颜,对敖天歧道:“还是师兄好,这回一定还是你把他们赶走的。”
“是啊。”敖天歧神色淡然,似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对身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说着。这个小姑娘,便是无梦天的小女儿夙芸。也许是夙芸过于欢脱了,无梦天看不过去,道:“丫头,不要胡闹。”
“胡闹?哪里胡闹了?”夙芸被无梦天的话说的莫名了,又道:“平时不就这样么……”她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了尘寰和清韵。嘴巴一歪,问敖天歧道:“师兄,他们是谁啊?”话刚问完,她似想起了什么一样,道:“他们就是爹爹说的那两个人吧。”她跳两跳到了尘寰和清韵的身边,绕着二人转了几圈,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异之处,头六臂什么的……”
“丫头,放肆!”无梦天这回可是真的发火了,夙芸吐了吐舌头,躲到敖天歧身后去了。无梦天一拱手,对尘寰和清韵道:“小女年幼,不识大体,二位勿怪!”
尘寰摇摇头,道:“令媛天真烂漫,说的却也是实话,我们二人也只是血肉之躯而已,没有头六臂的本事,委实只是普通人而已。”一句似是客气的话,却让无梦天心里打了鼓,心说似尘寰这般的口气,一会儿还如何求他。想到这里,他不由的瞪了夙芸一眼。夙芸注意到了,也只是装作无事仰面看天。
那些喽啰收拾正厅,不过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也就弄完了,撤去旧桌椅,换上全新的。尘寰和清韵也终被请进正厅落座。寒暄许久,说的都是当初在鬼市如何认识的事情,当着诸多山贼的面,无梦天将清韵和尘寰几乎是从头夸到了脚,又从脚夸到了头,说的话那真的是让人开始觉得舒服,时间久了,完全坐不住的感觉。
“老江湖就是不一样。”尘寰心里感叹着,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几次谬赞了,已经懒得说了。他清楚无梦天的用意,把自己和清韵捧上天,一会儿他说正题的时候,自己和清韵就不好回绝了。尘寰心说也罢,反正你想做什么,我一清二楚,你便说了,我也是愿意帮你的,且让你吹捧吹捧,也无所谓了。
似这般过了许久,无梦天忽然长叹一声。尘寰心说,看来要到正题了。故而接话道:“前辈为何叹息?”无梦天欲言又止,良久才道:“此事委实难以启齿。”说罢,他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诸多山贼全都识相的退去了,唯有夙芸不肯走,直到敖天歧示意她也离开的时候,她才不情愿的跟着敖天歧出去。两个人走到外面,夙芸道:“那两个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厉害的地方,长的倒是都蛮俊俏的,可是这有什么用啊。爹爹也真是的,怎么能指望他们呢。”
“师父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听命就是。”敖天歧这般说道。
“好吧好吧,就知道师兄你会这么说。”夙芸虽然出来,却不肯离开,偷偷的跑到大厅的窗户附近,偷听里面的话。敖天歧也不好制止她,知道她野惯了,若不如她的意,说不定会惹出别的祸来。
且说正厅当中,只剩下个人的时候,无梦天便将尘寰已经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再无其他隐瞒,老朽知道,此事着实让叶公为难了,但老朽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求公了。方才那些人来下最后的通牒,便要带走小女,天歧一怒之下,便将他们都杀了……”他话说到这里,外面偷听的夙芸惊讶十分,差点叫出声来,一只手从背后掩住了她的嘴,她惊恐的回头,发现正是敖天歧。
“师……师兄,你真的……”夙芸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师兄,这个师兄给她的印象,一只都是温良谦恭,和善脾气又好,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个师兄能出手杀人。
听得她问,敖天歧点点头,低声道:“事出有因,拔剑也是无奈。”
夙芸咬了咬嘴唇,低头想了想,忽然笑了出来,道:“师兄是为了我么?”
敖天歧闻言,看了她一眼,而后目光远眺它方,却是不说话了。
“就知道……”见天歧依旧是不置可否,夙芸不由得气的跺脚。
且不管他们在外面如何,只说正厅当中。听得无梦天的要求,尘寰道:“既然前辈把话说的如此明了,尘寰也不隐瞒,的确我与紫宸泓关系不错,和他说这件事,也不过是动动唇舌而已,并不费什么功夫,只是依晚辈所见,无须如此,那越中人时日无多,活不了几天了,恐怕已经没时间来找前辈的麻烦了。”
“这……”无梦天面露疑色,沉吟片刻后,才问尘寰道:“莫非公还懂星相,能知人生死?”
尘寰摇摇头,道:“晚辈于星相,却是不甚详解。前辈若是信我,旬日内必有佳报。”
“嗯……”无梦天为难了,毕竟尘寰是随口说说,还是有根有据,他完全不清楚,又如何能相信,尘寰说十天,可是越中人如果想踏平这个山寨,根本用不上十天。可他哪里知道,尘寰的根据,是不能说给他听的。
就在无梦天为难的时候,便听哐当一声,大门被人踹开了,走进来的,正是夙芸,就见还有些稚嫩的脸上满是怒气,对尘寰和清韵道:“你们两个好不像话,我爹爹如此放下身段的求你们,你们若是不能做,直接回绝也就是了,我们也不会怨你们什么,你们偏偏说什么他便会死了来搪塞,着实可恶,人是那么容易死的么,难道会有天雷把他劈死么?”
夙芸的无礼,无梦天一言不发,尘寰却也只是微笑以对,并不当回事。而清韵却想替尘寰辩驳几句,方要开口,便听门外有马蹄声,众人侧目,就见一个山贼模样的人,骑着马直奔正厅来了。敖天歧在外面便将他拦住,便听那人对敖天歧说了什么,而后敖天歧快走了几步,走进正厅,对厅中的无梦天道:“师父,天南州来报,越中人死了。”
“什么!”无梦天和夙芸,都是惊讶无比,均是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尘寰,方才他们觉得尘寰说的是无稽之谈,而如今事已成真,却是让他们惊骇万千。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无梦天不信的又问了一次,敖天歧又说了一次。后面又补充道:“这是确凿无误的消息。师父可以放心。”
“多谢了,卫兄。”尘寰以扇击掌心,如此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抬头看时,就见无梦天高兴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而夙芸也开心得不得了,而面对如此大喜的事情,敖天歧面上却没有什么笑容,和平时一样,淡定自然。看着他,尘寰悄然对身侧的清韵道:“胜不妄喜,败不慌馁,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尘寰未说完,清韵接着道:“可拜上将军矣。”
听到清韵接自己的话,尘寰一笑,对清韵道:“韵儿可不是当将军的料。”尘寰的话,自然是有所指,便是说清韵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清韵自然听得懂,悄声道:“公不会怪我吧。”尘寰摇摇头,道:“说的哪里话,我只是怕韵儿心事过劳,伤了身体。你若安好,我便无忧。”
“公,我……”清韵要说什么,尘寰示意她不必说,道:“且将它放在心中吧,说出来,又添一层烦愁。”
那边的人只顾着高兴,完全没注意到尘寰和清韵的窃窃私语,他们高兴够了,无梦天才满面笑容的问尘寰道:“叶公如何知道那越中人必死?简直预言如神了。”
尘寰站起身,拱拱手,道:“前辈谬赞了,方才晚辈说自己不懂星相,但晚辈有一位好友,却是精通此道,前几日闲谈之时,他便说天南州要死一个大人物了,是镇南王府中的上卿,名中有一个人字,想来必是那越中人了,如今应验,却非尘寰之功。”
“竟有如此奇人异士,老朽倒要认识认识了。”无梦天来了兴趣,尘寰一拱手,面带歉意,道:“我那朋友脾气怪的很,不愿见生人,只怕……”尘寰话音未落,无梦天一摆手,道:“也罢,想来神仙隐士,是不愿见我等凡夫俗的,叶公无须挂怀。”
大喜之下,无梦天命人大摆筵席,款待尘寰与清韵,尘寰倒也不推辞,坦然受之。筵席之上,推杯换盏,尘寰端是千杯不醉,不管谁来敬酒,都一一接下,却是与平常,颇有不同,令清韵颇为不解,但此间又不好相问。
“叶公书生之姿,却有豪侠的酒量,真令老夫惊讶。”无梦天也惊讶尘寰的酒量,尘寰已经喝了不下二十杯,却只是面上微红,谈笑自若。
尘寰道:“让前辈见笑了。”又饮了几杯后,无梦天忽然问尘寰道:“传闻公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是世之奇才,天地广大,为何会屈居于天南州一方。”就紫宸王朝来说,天南州虽然是六十四州中最大的一个,可也是最荒蛮的地方,无梦天所说,自然是觉得,以尘寰的才华,没必要在这样荒凉的地方求生存。
尘寰闻言,叹息道:“天地虽广,可容身处,不过二,晚辈没有吞吐天地的气概,也不愿将自己卖与帝王家,亦没有留名后世的打算,只想舒舒服服的过一辈,也就是了。”
“嗯……”听到这样的话,无梦天沉思片刻,道:“那可是浪费了公大才。”
尘寰佯醉,道:“何来大才,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又是几杯酒后,尘寰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无梦天道:“我来天南州有些时日了,时常听人提及羽媚儿字,却不知此人到底为谁?”尘寰说的并非是醉话,这个字,其实只是他偶然听来的,而当初说话的人,又讳莫如深,让他觉得十分奇怪,清韵并不知此人是谁,而尘寰问紫宸泓时,紫宸泓却故意岔开话题,并不回答,似乎不想提及此人,让尘寰更是讶异。如今到了这里,却是可以仔细的问问了。
“羽媚儿……”无梦天重复了一遍,想了想,问周围的那些山贼,道:“你们听过这个人么?”众山贼均是摇头,都没听过这个名字,良久,才有一人站起,道:“我知道他是谁。”说话的竟然是夙芸。一见她站起,无梦天眉头一皱,怒道:“丫头,不许胡闹。”无梦天心说我们都不知道的人,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知道。而就听夙芸道:“我没有胡闹,我是真的知道。那个叫什么羽媚儿的,其实就是镇南王府的王爷,紫宸傲君最宠爱的侍妾啊,号叫兰夫人。”
“兰夫人……”这句话一出,酒席间,议论纷纷,要说羽媚儿没几个人知道,但兰夫人的大名,在天南州想不知道的却是很难,就是尘寰,也听过这个名字。传闻说兰夫人容颜倾城,又懂得手段,所以把紫宸傲君迷的晕头转向,几乎没什么不听她的,也因为如此,巴结她的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原来是她……”尘寰知道这个答案应该是正确的,因为也只有这个答案,紫宸泓才不愿意告诉自己。尘寰之前听过一些传闻,那就是紫宸泓的生母,也就是紫宸傲君的原配王妃,是死了的。如此的情况下,不愿意提及,也是人之常情。尘寰比较好奇的是,这样一个名字,满堂的山贼,包括无门天都不知道,为何一个看上去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竟然知道。他立即开口问道:“夙姑娘如何知晓那羽媚儿就是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