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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及五更,轰隆隆的鼓声便在长安城内响起,虽然这第五次早朝,但长安的百姓们依然感到无比振奋,他们一样随鼓而起,开始了新的一天。
希望!就在鼓声中催发,饱经忧患的大唐臣民们终于看到了希望,一个新的君王,一个新的时代就由这勤政的鼓声拉开了序幕。
大街上已经熙熙攘攘,一辆辆的马车井然有序地在朱雀大街上穿行,和前朝一样,一盏橘红色的灯笼挂在车旁,显示主人的官衔及姓名,仿佛一颗颗飘荡在晨雾中的闪烁的星星。
在明德门前却积压了大量的马车,这些都是赶回长安的逃难人,有的刚刚赶到,而有的已经在外苦候一夜,每一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焦急地等待着上朝官员们走完,一些心急的,已经遣家人先步行回去看看,但更多的却是互相埋怨,不该匆忙逃离长安,也不知现在家里的情况如何了?
上朝的马车有的从朱雀门进入皇城,直接去衙门处理公务,但五品以上的执事官却绕道去了丹凤门,准备参加早朝,按新定的朝规,每月一大朝,七品以上的在京官员,无论虚官实官皆要到含元殿朝觐皇上,七日一中朝,五品以上的执事官入朝议事,三日一小朝,仅限于各部郎中、少卿以上实权官在紫辰殿决策天下大事,当然,在没有朝会的时间里,每天早晨都要召开内阁联席会议,由皇上和各相国碰头。安排一天的政务。
但由于现在是非常时期,故每日都有朝会,此刻,东天已经彩霞初现,霞光穿破云层,将大明宫染上了一层绚丽地紫红色。
台阶下三三两两的朝臣们聚在一起,议论着今日的朝会,早在三天前,殿中监已经下发了每日朝议的内容。但在前三日朝会所商议的内容都是朝纲方面的安排、制定规则、调动人事等等,最大之事便是册封皇长子李适为太子,册封太子母沈珍珠为皇后,而从今天开始,朝会将讨论具体的政务。
“李相国!”了上去,苗晋卿原是吏部郎中,因天宝六年的科举作弊案被贬黜出京。天宝十一年又被调回京当了户部地度支郎中,杨暄死后,他便被李清提拔为户部侍郎兼太府寺卿。
由于安禄山占据洛阳,致使漕运不畅,江淮钱粮无法解押入京,关中的粮价也迟迟无法降下来,现在仍然是斗米八百文。长安有官方赈粥还稍好一些,在受兵灾最严重的华阴县已出现饿死人的灾情,涌向长安的难民潮开始形成。
李清早在三天前就着令户部写出关于目前的财政状况的报告,苗晋卿汇集了户部、太府寺、御史台等各部门地调查资料,在昨晚连夜写成了奏折,今日将拿到朝会上商讨。
李清刚下马车,就有好几个朝官准备迎上去,现在百废待兴。调动升迁的机会也多,尤其是杨国忠党羽长期占据高位,现在即将面临清洗,若能在右相心中留下好印象,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因李清出身户部,又主抓过盐政,所以他所提升之人大多是他以前的下属。比如盐铁监令第五琦被提拔为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刘晏接任盐铁监令;原户部侍郎崔涣则升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挤身相位,这样一来便使得户部之人无不扬眉吐气。甚至平时和人说话之时,嗓子也大了几分。
现在就是这样,眼看苗晋卿先迎了上去,其余几个大臣皆知趣地退下,李清可不是杨国忠,不是围上来的人越多越好。
“右相,这是属下昨晚连夜写成的奏折,请相国过目。”苗晋卿眼中带有忧虑,形势实不容乐观,长安市面上的存粮最多也只能应付五日。
李清接过奏折翻了翻,这时上朝的鼓声已经响起,他便还给苗晋卿道:“等会儿你在朝会上提出,我再发表意见。”
鼓声越来越密集,众朝臣排列成两行,左一行由左相裴宽率领,而右边一行则由右相李清率领,沿着龙尾道,众人鱼贯进入了大殿。
按照例制,从三品以上官员皆有座位,李清便座在右首第一,这时,玉阶上响起一声清脆地响,大殿立刻肃静下来。
“皇上驾到!”随着执事宦官一声高呼,从玉阶两侧涌出一队队的侍卫、宦官,紧接着一顶黄罗伞下,年轻的皇帝李豫大步走来,他头戴翼善冠,身着赤黄袍,精神抖擞,目光中充满了自信。
“臣等参见陛下!”数百朝臣一起躬身施礼。
“众爱卿平身。”
李豫一摆手,目光向大殿中一扫,朗声道:“连日朝会,辛苦众位爱卿了,只是外有安贼未平,内有财政拮据、人民困苦,以朕一人之力实无法靖安四海,只有倚仗众人之力,大家众志成城,一起恢复我大唐社稷的朗朗乾坤。”
他目光落在李清身上,微微笑道:“李相国,朕说得可对?”
李清站起,先躬身向他施了一礼,这才回头对众人道:“陛下的话就是我们心中所想,天佑我朝,出了陛下这样心记天下苍生的君主,实我大唐之幸也,诸位同僚以为可对?”
几位重臣皆站起来躬身答应道:“相国所言皆是我等心中所想!”
李豫点了点头,“既如此,就抓紧时间开始朝议吧!”
按照原定计划,应是户部侍郎出列奏请平抑粮价之事,但李豫看了看殿中监安排的朝议表,却对新任太子詹事李泌道:“李詹事可有本奏?”
所谓太子詹事就是东宫百官之首,一般也是中书门下平章事。挤身于相位,但由于东宫之官大多是闲职,李泌也并无多少实权,不过他可以参加内阁联席会议,在一些大事上也能发表自己的见解。
李豫原定他为吏部尚书,但由于右相李清坚决反对,说李泌原来不过是翰林学士,毫无职事官地资历,一步便为尚书之首。恐怕百官不服,裴宽也劝李豫应多考虑功臣、老臣,万般无奈之下,李豫只能和李清达成妥协,按惯例由右相李清来任吏部尚书,李泌只能退一步,做了太子詹事。却留了个尾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李泌从朝班里走出,他先向李清微微拱了拱手,这才对李豫深施一礼道:“陛下,臣以为前相杨国忠使用大钱,以一文抵五十文,又降低开元通宝的含铜量。此举已在民间造成严重混乱,使物价飞涨、百姓生活愈加困苦,臣曾在长安走访了百户商家,其中九成商家都抵制大
宝十一年所铸地铜钱,以稳定我大唐地币制。”
说罢。他将奏折举上头顶,有宦官替他接了过去。李豫翻了翻。欣然一笑,他回头问李清道:“右相以为太子詹事地建议如何?”
李清心中暗暗冷笑一声,李泌所言虽有理,但他写成了奏折,这就不是什么建议,他已经越权了,看来李豫始终对不能重用李泌而耿耿于怀,竟不顾殿中监地议题安排。自作主张让李泌率先发言,这才做了几天皇上,便开始心急了。
李清不露声色,他站起来微微一笑道:“其实太子詹事地建议并未完善,可否让臣来补充?”
李豫地脸上略略闪过一丝不自然,但他依然笑道:“右相请说!”
李清走出朝班,向李泌略略颌首道:“太子詹事切中了时弊。我完全赞同。但在实际操作方面有待商権。主要是该怎么废除,是一道旨意下立即废除。还是应徐徐废除?我以为币制关系民生重大,任何一个大动作都会使百姓地生活受到冲击,应尽量减少这种不必要地震荡,大钱是要废除,首先是停止大钱铸造,然后渐渐地收回熔解,否则一道令下废除,那百姓手中的大钱该怎么办?谁来补偿他们的损失?”
李泌默而无言,听李清说到最后,他又立刻反驳道:“相国,李泌并非是要损害百姓的利益,他们手中的大钱可由朝廷兑回。”
“臣反对李詹事所言!”朝班里大步走出一人,正是户部尚书第五琦,他满脸不悦地瞥了李泌一眼,向李豫躬身一礼道:“陛下,请准臣发言!”
李豫见他出来反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李泌越了权,看来要惹众怒了,自己只想让他出头,却有点欠考虑了,货币法度的制定本来就是户部的事,现在第五琦要说话,他又不得不准,李豫只得勉强道:“第五爱卿请讲!”
第五琦一步转身,目光炯炯地盯着李泌道:“我不知太子詹事有没有看过左藏的帐簿,现在朝廷还有多少存钱可用?告诉你,还有八十万贯,可收兑大钱需要多少钱呢?需要二百万贯,
朝廷现在百废待兴,可钱就那么一点,若都拿去兑大钱,那别地事还要做吗?百官俸料、收购粮食、招募士兵哪样不用钱,亏得右相将柜坊被抢地钱都追了回来,否则还得赔出一笔钱去,这区区八十万贯怎么够用?”
本来第五琦就对李泌地越权异常不满,现在李泌又踩了他财政拮据的痛处,他如何不恼怒,无意中嗓门便大了一点,声音在大殿里嗡嗡回荡。
“这.笑而不语,不由心中一叹,皇上确实有些过急了,无奈之下,李泌只得退一步道:“陛下,臣赞同相国之意见,大钱确实应徐徐收回,不能操之过急。”
其实李泌知道李清手中应还有一大笔钱,都是从杨家各房中抄来,虽不知数量,但傻子也能猜到至少有数百万贯,但李清最后只交给左藏五十万贯,其他的钱都不见了踪影,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有些话却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