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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瞥了安九一眼,那老练的眸中,一抹防备一闪而过,瞬间消失无踪,敛眉道,“什么事?”
“那日梅夫人将我一个人叫到她的面前,对我说了一件事情,她说……”安九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意,先一刻,还是神色放松的模样,下一瞬,那双锐利的眸子眯了眯,“她说我娘亲当年的死另有隐情,并非是如所有人看到的那般难产而亡……”
安九的视线紧锁着老夫人,只见她说到此,老夫人的眸光一闪,虽然仅仅是片刻,但安九却是捕捉到了,安九看在眼里,顿了顿,继续道,“我娘是老夫人的儿媳,当年的事情,我想老夫人也应该清楚,我娘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胡说!”老夫人赫然开口,声音透着一丝怒意,“那梅夫人竟和你说了这样的话,你娘亲当年,就是难产而亡,还能有什么别的隐情?这梅玉静,当真是心思可恶,这般极力挑拨是非,到底安的什么心?”
安的什么心?
梅夫人安的什么心,安九再清楚不过,她想用这真相,来激发自己对老夫人和叶曦的仇恨,这样一来,她和老夫人母子的矛盾对立,便彻底的不可调和,可是,她说的话,是假的吗?
不,安九倒觉得,她没有必要撒谎,梅夫人自然知道,她说出的是假的,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唯独,那本就是事实的真相,所以,才会成为她和老夫人以及叶曦心中的刺!
而她的目的,也无疑透露了她所怀疑之人的方向!
安九看着老夫人,眸中的颜色越发的深沉,“是吗?原来是梅夫人别有用心,不过,倘若我娘亲的难产真的另有隐情,那杀母之仇,你说我该不该报?”
淡淡的语气,竟是让人探不出她的心思。
“若当真是另有隐情,别说是你,那害你娘亲难产的人,我也不会放过,可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你也知道梅夫人别有用心,追不追究此事,你自己斟酌着办吧。”老夫人敛眉,沉声开口,闭着眼,继续拨着手中的佛珠,似是在掩饰着什么。
安九看在眼里,眸光微沉,不阻止她追究么?
呵,着实是丝毫也没有心虚的样子,她不得不承认,这老夫人果然是一只老狐狸,她想以宽松的态度,打消自己的怀疑,呵呵,她若是真遂了她的意,那她怕高兴了!
这老夫人视自己为眼中钉,她怎能让敌人高兴?!
“我会查,希望我在查的过程中,老夫人不要暗中阻扰才好。”安九的声音缓缓响起,轻轻扬扬。
可是,就是这轻缓的语气,却好似一把利剑刺到了老夫人的痛处,那原本闭着的眼赫然一睁,目光狠狠的扫向安九,厉声道,“你什么意思?我阻扰?我为什么阻扰?”
老夫人拔高了语调,饶是佛堂里点着的烛火,也因为她的怒气,而微微倾斜了些。
“老夫人心知肚明,不是吗?”安九挑眉,气势也丝毫不示弱,眼里也分毫没有掩饰她的挑衅,精明的眸子,看着老夫人,似乎是不愿放过她任何一丝一毫的反应。
老夫人目光闪了闪,更是沉了下去,“你……心知肚明?什么心知肚明?她的死,和我没有关系,是你妖星降世,克死了你的母亲,这就是真相!”
妖星降世,克死了她的母亲?
卿王妃似乎也说了这样的话,可就算是再多的人说这同一句话,她也不会相信这是什么劳什子的真相!
看着老夫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安九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些,不过,这还不够,顿了顿,安九继续道,“妖星降世?呵,那害我娘亲的人倒是好计谋,竟是将我娘亲的这条命,记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实在是精明,可老天有眼,都看着呢,我娘亲含恨而死,看着自己女儿,被冠上这妖星的罪名,只怕,她的冤魂也会游离在这晋国公府,散不去吧?”
话落,老夫人拿着佛珠的手一颤,眼底闪过一抹慌乱,赫然起身,瞪着安九,语气越发的凌厉,“安九,你休要在这里说些无中生有的东西,你娘亲并非是她人害死,有什么冤?”
“是吗?没有冤吗?那便再好不过了。”安九挑眉一笑,倏然眉心微微皱了皱,继续道,“我听说,有冤情的死者,魂魄会在她死的地方盘桓,听说,我娘亲当年生我之时,就是在这莫离斋中,想来,她没有冤,灵魂怕也不在这里了。
可我当真是希望,能见她一面呢,如今虽然经过一番改造,可娘亲想必也认得她以前的居所,若是她在天有灵,趁着我这次有机会在莫离斋中住两日,她便得空来看看我也好!”
安九说着,眼底弥漫着悲伤,可却依旧没有忽视掉老夫人那越发阴沉的脸色。
安九心中浮出一丝得逞,挥开先前的情绪,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你唤我来,可还有事?”
老夫人身体一怔,对上安九的眼,精明老练如她,心中也是明白,这安九此番前来,是怀着她的目的!
激起自己的恐惧么?
不,她不害怕,就算这莫离斋是当年她娘亲死的地方,她也不怕!
鬼神之说,在她看来,不过是迷惑人的东西罢了。
她可不信安沫的鬼魂当真的会出现!
“你相见你娘亲的心,我能体会,若是相见你娘的鬼魂,也不妨在这莫离斋多住些时日。”老夫人敛眉,老练沉稳的声音响起,看安九的眼神,越发多了些微警惕。
这个安九,当真是不可小觑!
安九眉峰一挑,这老夫人这么快就已经恢复理智了么?
呵,看来,这老夫人比她想象中还要难对付些啊!
可那又如何?安九敛眉,多住些时日么?
“好,谢老夫人体恤。”安九朗声道。
老夫人没有多留安九,寒暄了几句,便让安九出了佛堂。
刻意留意着安九的叶涟漪,在安九回了房间不过片刻,就悄然进了佛堂,看到佛堂中,一脸冷冽阴沉的老夫人,叶涟漪心中禁不住一怔。
“祖母,你怎么了?”叶涟漪试探的问,安九刚一出去,老夫人就是这样的脸色,这意味着什么?
老夫人眸子一凛,瞥了一眼叶涟漪,“你的计划,可都安排妥当了?”
这个安九,留在这晋国公府,当真是太危险了。
想到当年的一些事情,老夫人心中越发的不安,若是不早些将她弄出府,若她查出当年之事,那……只怕会更加难以控制。
梅夫人说的不错,安九的骨子里,可是流着安阳王府的血,有安九在,她就休想有安睡的一天!
“安排妥当了,只是,安九今日答应得太过爽快了些,倒是让我觉得有些不安。”叶涟漪蹙眉道,脸色有些有些不愉,安九素来精明,可今日,竟是这么快的答应了她,当真是自己的理由太有说服力了么?
叶涟漪心中始终有些不确定,想到以前此次的算计,都被安九逃脱,甚至上一次,娘亲甚至反中了她的计策,最后导致那样惨烈的下场,对于安九,她必须要越发小心翼翼才行。
老夫人敛眉,“安九确实是聪慧机敏,和她一样!”
脑中浮现出那一抹身影,老夫人眸中的颜色越发多了一丝凌厉。
沈鸢啊沈鸢,你的女儿性子不像你,倒是来了个如此像你的外孙女!
“那该怎么办?安九已经住进了莫离斋,若是她发现什么端倪,只怕……”看老夫人的神色,叶涟漪更是无措,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老夫人冷声打断……
“只怕什么?哼,那安九让你怕成这个模样,那你不如当真自己嫁给你那表亲算了。”老夫人冷声吼道,这两姐妹,同是曦儿的女儿,可偏偏,这叶涟漪却没有安九的那份无畏的气势。
叶涟漪神色微沉,心中不悦,可却是压抑着,随即,老夫人的声音继续响起……
“她住在这里的几日,咱们让她什么也做不了。”老夫人沉吟了片刻,淡淡开口,那老练的眸中,划过一抹精光。
什么也做不了?
叶涟漪蹙眉,却是依旧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白了她一眼,眉宇之间多了一丝嫌恶,拿着一旁的拐杖,缓缓走到一处,从那格子里那出一样东西,递给叶涟漪。
叶涟漪看着那小包的东西,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老夫人是要给安九下药么?
安九素来警觉,上次母亲利用叶霜给她下药,却不知怎么,竟被她发觉,自那以后,安九只怕会更加警惕,再次下药又怎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药粉,不是什么毒药,不会让人瞧出端倪,这种药粉,人若是沾了一点,便会变得嗜睡,只要让她多睡着,便没有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到了你出嫁那日,咱们也好行事。”老夫人沉声开口。
叶涟漪眼睛一亮,“好,我这就想法子让人下药。”
叶涟漪说着,将药包揣进袖兜里,没有多留,便出了佛堂。
安九住进莫离斋的第一个晚上,一切风平浪静,第二日,安九醒来之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可平日里素来早起的红翎,却是没有动静,安九走到床前,看着穿着自己衣裳的红翎,眉心微皱。
“这丫头,当真以为自己是小姐了么?”安九促狭的道,这丫头,担心着这莫离斋不安全,她便硬是要和她互换了身份。
安九伸手,拍了拍红翎那熟睡的脸,试图将她唤醒,如此好几下,那惺忪的睡眼才缓缓睁开,看到安九,红翎一怔,“小姐……”
红翎想要起身,可浑身好似棉花一般,头也如石头一般沉重,如此几下想要撑起来,却是有心无力。
“你这是怎么了?”安九蹙眉,察觉到红翎的异样,立即警惕了起来。
“奴婢……奴婢困。”红翎打了个哈欠,竟是顾不得身份,索性继续躺着,双眼紧闭,不过是片刻,便听见那均匀的呼吸声。
安九微怔,更是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脑中回想起自住进这莫离斋的种种,眸中的颜色越发深沉了些。
呵,还真让红翎给担心到了,果然是不安全啊!
自进了莫离斋,她和红翎的所有东西调换了过来,在屋子里无人看见的时候,她便是红翎,而红翎就是自己。
就连吃的也……安九蹙眉,目光落在那些茶具上,只怕……有人从这入口的东西上做了手脚吧!
安九瞥了一眼红翎,走到门口,隔着门扉对外面吩咐道,“快去请个大夫,大小姐病了。”
屋外候着的丫鬟立即领命下去,不多久,大夫便匆匆进了门,门扉再次关上,主屋内,两抹视线将这边的动静,尽收眼底,叶涟漪的嘴角,浅浅扬起一抹笑意。
“如此,就不用担心安九了。”叶涟漪开口,饶是那语气,都听得出她此刻的安心。
老夫人不发一语,可老练眸中的平静,却是看得出,她是松了一口气。
而此刻,大夫隔着帘子为红翎把了脉,安九瞥了一眼躺着的红翎,沉声道,“我家小姐,她怎么样?”
“姑娘放心,大小姐没有大碍,只不过是秋乏嗜睡罢了,这天气,秋乏嗜睡也是寻常,姑娘不必担心。”大夫开口道。
安九蹙眉,秋乏嗜睡?
安九心中再清楚不过,并非如大夫所说的那般,不过,安九却已经放心了不少,大夫说无大碍,言下之意,红翎是没有中毒了!
可是,安九却有些奇怪,若当真是有人动手脚,会只是让她嗜睡而已么?
安九让大夫离开,看着床上睡着的红翎,眸光微敛,“南溟……”
话刚落,一抹黑影便从后面的窗户一闪而入,稳稳的站在布帘之外,“主子,这事属下也……”
“和这事没关系,我问你,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安九低沉的声音在帘子内响起。
南溟一怔,目光闪了闪,“准……准备好了,可……”
“入夜你便将那些东西拿来。”安九敛眉,眼底一抹幽光凝聚。
“是,主子,主子要那些东西做什么?”南溟终究还是掩不住心中的好奇,想到主子让他准备的东西,眉心就禁不住皱了皱,白衣,一个会易容的女人,还有鲜血……还有一个婴儿……
主子他要做什么?
安九瞥了南溟一眼,嘴角浅浅勾起的笑意越发的诡谲,“今晚你不就知道了?”
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么?
自然是送给某人的大礼!
入夜,晋国公府的人都睡下,莫离斋内,一抹白影悄悄在这黑夜中出现,有人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顿时,心中都是一阵惊惧。
听说,当年安沫郡主难产,就是在这莫离斋中,那婴儿的哭声,莫不是……一想到此,莫离斋中许多丫鬟都是慌了。
各自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而此刻,主屋内,老夫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她,依稀听见婴儿的啼哭,禁不住蹙眉,谁家的孩子,这大半夜还吵闹,让人无法入眠!
老夫人翻了个身,依旧是闭着眼,可那婴儿的哭声依旧没有停止,老夫人烦躁至极,索性睁开眼,不悦的吩咐房内侍夜的丫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咱们府上,可没有婴儿!”
这声音近得,不像是别家传来的!
可是,吩咐过后,却没有回应,老夫人眉心皱了皱,更是不悦,想再说什么,可另外一个声音却是先一步响起……
“谁说咱们府上没有婴儿?娘,我刚生下的孩子,可真是乖巧,就是爱哭闹,吵到娘了么?”
那声音透着一丝温柔,老夫人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堂前,一个人背对着她坐在地上,雪白的衣裳包裹着她的身躯,乌黑的发丝披在身后,微微摇晃的身体,好似在拍着怀中抱着的东西,月光照耀之下,竟是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你是谁?”老夫人立即警惕了起来,坐直了身体,娘?她唤她娘?她只有叶曦一个儿子,而当年唤她娘的人……
“娘,你连我也忘记了么?我是你的儿媳,安沫啊。”那背影的声音再次传来。
安沫?老夫人眸光一怔,看着那背影,厉声喝道,“你休要在这里装神弄鬼,什么安沫?她已经死了,你是安九……”
刚说到此,老夫人的目光竟是闪了闪,安九?安九睡了一天,此刻只怕也还在睡着,可眼前这……
“嘘,娘,你声音小些,我刚将女儿哄着睡下,你这一吼,将她吓醒了怎么办?她哭闹的本事可不小呢,醒了,怕要弄得整个王府都不得安宁了!”
王府?老夫人心中一颤,王府?安阳王府么?
‘有冤情的死者,鬼魂会在她死的地方盘桓,听说,我娘亲当年生我之时,就是在这莫离斋中。’
顿时,老夫人的脑中,安九昨日说过的话赫然冒了出来,鬼魂?真的会是安沫的鬼魂么?
老夫人看着那背影,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依旧不相信,可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心中的恐惧,在慢慢的滋长。
“安九……”老夫人再次开口,试探的唤道。
“娘,九儿已经睡了,你别再把她叫醒。”那声音再次传来,比起先前的温柔,多了一丝冷意。
“不,就算你不是安九,你也是她派来的人,你想干什么?装神弄鬼的吓我么?”老夫人厉声吼道,浑身充满了防备,赫然从床上下来,甚至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匆匆走向那抹身影,口中甚至依旧止不住喃喃,“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此刻的老夫人,那矫健的动作,没有半分平日里拄着拐杖时的行动不便,走到那白衣女子的面前,看着她怀中抱着婴孩儿,嘴角浅浅的笑意,老夫人身体不由得一怔。
“安……安沫……”老夫人口中喃喃,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沈鸢,安沫,还有安九,她们祖孙三人虽然都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却是认得出谁是谁!
她太恨沈鸢,所以,对她也太过了解。
人的眼睛是最骗不得人的,沈鸢英气果敢,安沫温柔无争,而安九聪颖慧黠。
眼前这女子……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安阳王府的那个郡主,老夫人眸光闪了闪。
“娘,这是我的女儿,你抱抱她可好?”那白衣女子缓缓起身,朝着老夫人走近,手中托着一个被布包裹的结结实实的东西,她的女儿?安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