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安沫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不是吗?
而眼前这个……冤情……鬼魂……若是我是娘亲,当年谁若真的害了我,我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回来索命……
安九的话字字清晰,此刻老夫人想起来,竟是觉得恐惧更胜。
思绪之间,那抱着婴儿的安沫却是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那双眼看着她,脸上温柔的笑着,“娘,你抱啊……你快接过去啊!”
好似受了蛊惑一般,老夫人缓缓抬起了手,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老夫人的手下意识的收了回去,可正此时,另外一双拖着婴儿的手也是倏然一松。
只听得砰地一声,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老夫人回神,只看见眼前的安沫神色慌张了起来,口中不停的喃喃,“女儿……我的女儿……你杀了我女儿……”
老夫人微怔……
“啊……好痛……救我……谁救救我……我不想死……好痛……叶曦……”
另外一个声音传来,老夫人下意识的顺着那声音看去,竟是看见在她方才睡的床上,女子弓着腿,双手紧紧的抓着床单,似乎是因为痛苦,就连身体都在抽搐着……
这一幕,何其熟悉……
当年安沫难产……
老夫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口中不断的喃喃,“不,不会的……你们……”
“娘,你好狠的心,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我的命?”床上的人,赫然开口,依旧抓着被单,可是,此刻她却是侧脸看着她,那眼里的恨,让人心中一颤。
老夫人看了看在自己面前蹲下身子,在那摔在地上的婴儿面前哭泣的女子,再看了看床上的人……两个?若不是鬼魂,怎么会有两个?
当真是安沫的鬼魂么?
“娘,你为什么杀我……为什么害我……你夺走我的命,夺走安阳王府的一切,你们……你们这对母子,当年,我们安阳王府让叶曦入门,让你也搬进来,我对你,当亲娘一样孝顺,可你们,却恩将仇报!”那原本蹲在地上的身影,赫然站起。
老夫人看着那张脸,脑袋更是轰的一声,方才……方才明明还没有异样的脸,此刻眼角却是挂着血泪,目光往下,大腿处的白色衣服上,一片鲜红,分外刺眼,甚至连那散发在房间里的血腥气,都是格外真实清晰。
当年安沫难产的一幕,越发清晰的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她……她真的来索命的么?
可想到她所说的话,老夫人的眸子却是一凛,“什么夺走安阳王府的一切?那是我们该得的!”
“哼,什么时候,安阳王府的成了你们该得的了?”那身影往前一步,面容更是狰狞。
老夫人不停的后退,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要想知道,就问你那死了的母妃去!”
母妃?那白衣身影微怔,安阳王妃么?
这老夫人说到那“母妃”二字之时,分明有浓烈的恨,便是掩饰都无法掩饰住。
她恨安阳王妃?
捕捉到这一点,那白影眸中更是闪过一抹诡谲,“可你为何害我?”
老夫人目光闪了闪,“不,我没害你……我没害你。”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可是倏然,她却好似撞上了什么,背后传来的冰冷,让她瞳孔倏然睁大,意识到什么,身后却是传来比那身体还冰冷的声音……
“没害?你害我难产,还想狡辩么?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你巴不得我一尸两命是么?”
“不……不……”老夫人浑身颤抖着,退无可退,面前这安九,却已然在步步逼近,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在她的面前不断的放大,阴寒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心中的恐惧,终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厉声喝道,“是,我恨你娘,我巴不得你一尸两命,可我没害你……没有……”
那白衣身影下的安九蹙眉,没有么?
她既已经承认了恨安阳王妃,巴不得安沫死,为何却始终对谋害安沫一事不松口?
莫非,安沫的死,当真和这老夫人无关么?
可除了老夫人,还有谁……
突然,叶曦的身影跳进脑海,那白衣身影下的安九倏然一怔,不是老夫人,那就该是叶曦了么?
看着满脸恐惧的老夫人,安九眸子微微眯了眯,“好,很好,不是你,是叶曦么?”
安沫郡主死后,叶曦首先便是将这刚出生的女儿送出府,随后便迫不及待的占了安阳王府所有的产业,呵,若安沫的死,当真和他有关,那这个卑鄙的男人,当真是让人唾弃!
老夫人身体一怔,神色闪过一抹慌乱,忙道,“不,不是他,安沫,你别去找他,他是你的丈夫,他是你孩子的父亲,你别去找他……”
安九眉峰一挑,老夫人这般紧张……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老夫人素来冷静,可在恐惧之下,牵扯到她的儿子,她终究是露了破绽。
叶曦?果然是叶曦么?
“哼,丈夫?孩子的父亲?老夫人,你这话,还真是说得出口,一个为了利益,不惜谋害妻子的丈夫,一个对女儿不管不顾的父亲,还真是个好男人啊!”
安九心中早已经气急,想起叶曦那道貌岸然的模样,心中更是觉得那男人可恶至极!
“不,不……”老夫人似乎越发慌了,“他不是……你休要如此说我的儿子!”
安九挑眉,眼底更多了一丝不屑,果然是母子一路货,竟是这般护着她的儿子么?
眼底眸光微转,安九嘴角浅浅浮出一丝笑意,“那不是他,又是谁?难道是你么?总归有一人,要和我一起下地狱!”
老夫人身体一怔,那惊恐的眸中,似真的毫不怀疑的相信眼前这个正是安沫的鬼魂来索命,总归有一人么?
曦儿……不,她不能让她的曦儿有任何事,“我……是我……我恨沈鸢,我连带着恨她的女儿,你这张脸和你的娘亲一模一样,看到你,我时常想起她,想起当年的过往,我心里不甘……所以,我巴不得你死……这张脸,我也巴不得毁了……”
说到最后,老夫人的狰狞的面容近乎疯狂,“你要报仇么?要带一个人下地狱么?那你就带我,我死了,倒也要亲自到沈鸢的面前,告诉她一切,她的女儿,被我儿子所负,她的王府,如今已经成了我儿子的囊中之物,哈哈……沈鸢……你那般风华无限,你处处占尽风头,分明是从小长大的姐妹,凭什么,所有我向往的一切都是你的……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安九看着老夫人,锐利的眸子眯了眯,这老夫人,嫉妒生恨么?
呵,好一个心眼儿小的老妇人!
想到她所知道的关于沈鸢的传闻,饶是她也禁不住钦佩,率领赤盟,辅佐先帝建立东楚国,分明是一个巾帼传奇,饶是没有见过那人,可她却也能想象得出,当年那赤盟盟主的风姿,有怎是眼前这个恶毒老妇所能比的?
只怕,她连嫉妒都不配!
安九嘴角微扬,眼底一丝邪恶激射而出,更是靠近了老夫人几分,感受着她的恐惧,原本属于安沫的温婉眸中,此刻却是倏然一转,取而代之的是英伟果敢。
被那锐利的视线逼视着,老夫人身体一怔,对上那双眼,本就因为惊吓而有些意识混乱的老夫人,双目更是惊恐的睁大。
“沈……沈鸢……”老夫人口中喃喃。
安九将她的恐惧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越发的邪恶,“那我也告诉你,我沈鸢,从来没有将你放在眼里过,你所做的一切,你的恨,对我来说,连粪土都不是!”
话落,果然,老夫人那双眸中忽然一窒,一张恐惧的脸,神色变了又变。
惊愕……不信……不甘……恨……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化成了虚空。
连粪土都不是?
不,老夫人眸光闪了闪,猛地抓住眼前‘沈鸢’的手臂,一张脸越发的狰狞,“当年,你客死他乡,是我阻了人向安王爷报信,你们才没见到最后一面,你的女儿安沫,她身体虚弱,是我让人动了手脚,千方百计娶你的女儿,进你安王府,也是我为曦儿出的主意……我知道,我就想着谋夺你拥有的一切……我甚至勾引你的丈夫……可惜他却……呵呵,还有很多事,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你怎能说我对你来说,连粪土都不是?”
果然,安九心中轻哼一声,这老夫人对沈鸢的恨,已经到了这般浓烈的程度,又怎么会接受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报复到对方呢?
安九看着老夫人的狰狞,听着她所吐露的曾经过往的真相,心中更是对这老妇人生出一丝鄙夷。
一早就算计着谋划安阳王府的一切么?
这对母子,当真是不要脸!
不知为何,安九的脑中骤然一个念头跳了出来,安阳王府么?
若她将这些本属于安阳王府的一切,从叶曦和这老夫人身上夺回来……
这念头一处,仅仅是一瞬,就如洪水一般,来得异常激烈,好似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推动着她一般。
安九蹙眉,是她,沉寂了许久的属于先前这身子主人的执念!
她也希望自己这么做么?
安九锐利的眸子眯了眯,理智告诉她,自己打定了主意,要替先前这身子的主人报杀母之仇,那便注定了自己和这对恶毒母子的对立。
已经是有她便没有他们的水火不容之势,她又何惧多一桩事?
安九敛眉,心中做了决定,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郁,可在老夫人看来,那却是让人头皮发麻,让人恐惧。
“沈鸢……”她笑什么?在嘲笑自己太将自己当回事么?
老夫人眸子一凛,眼底的恨意更浓,猛地抬手,想要扼住眼前这女子的咽喉,眼前的这就算是鬼魂,她也要让她再死一次!
可她刚有所动作,安九却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身形一闪,安九却是抓住了她伸过来的手,眼底的邪恶更浓。
“你记住,你和你的儿子,我都不会放过,以后,我会随时来找你,叙叙旧情,你们可要时时等着我。”安九凑到老夫人的耳边,声音透着一股森然。
话落,还不待老夫人有任何反应,安九在老夫人的脖子上猛地一敲,下一瞬,那身体便失了意识,安九将老夫人的身体丢给对面的女子,冷声开口,“让她好好睡着吧!”
说话之间,目光正瞧见刚才从她手中落下的“婴儿”,嘴角浅浅扬起,南溟做的布包,倒真是像极了包着的婴儿!
加上方才外面婴儿真实的哭声,实在是惟妙惟肖,怕是在人清醒之时,都看不出丝毫破绽,更何况,是在人被恐惧缠绕之时?
想到方才老夫人的反应,想到她所听到的真相,安九的眸子眯了眯,今晚的收获,着实是不小!
叶曦么?
谋害妻子,掠夺产业,可在外,却是道貌岸然的模样,呵,她倒是有兴趣去撕开那虚伪的外壳!
安九思索着,悄然出了主屋……
那女子一愣,随即领命,“是,主子。”
说罢,便按照安九的吩咐,将老夫人丢回床上。
夜依旧深沉,没有了婴儿的啼哭,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可谁也不知道,在这夜发生了什么。
翌日一大早,莫离斋的下人,几乎是被主屋老夫人的惊叫声惊醒,匆匆赶往老夫人的房间,只见老夫人蜷缩在床上,下人们想靠近,可刚靠近一步,她便更是惊恐的将四周的人驱赶开来。
平日里精明的老夫人,此刻好似受了什么惊吓,一双眼,也是闪烁不定。
叶涟漪瞧着老夫人的模样,一双眉峰怎么也舒展不开来,“祖母……我是涟漪啊……”
“滚,走,你走……别来缠着我……”老夫人分毫不理,口中不断的喃喃,“安沫……沈鸢……”
叶涟漪一听,心中更是觉得奇怪,顾不得老夫人的驱赶,走到床前,“祖母,这里没有安沫,也没有沈鸢,你是做噩梦了么?”
“噩梦?”老夫人目光微闪,“不,那不是噩梦,那么清晰……怎……怎么会是噩梦……可……鬼,真的是她们的鬼魂……”
老夫人看着叶涟漪,丝毫也没有了往日的精明,脑中昨晚的画面,不断的闪现。
‘你记住,你和你的儿子,我都不会放过,以后,我会随时来找你,叙叙旧情,你们可要时时等着我。’
意识消失前,她耳边的话也不停的在脑中回荡着,老夫人心中的恐惧更浓。
鬼魂?叶涟漪蹙眉?
“呀,二小姐,昨晚那婴儿的哭声莫不是……”
突然,一个房内的丫鬟开口道,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饶是叶涟漪也是想到了什么。
婴儿的哭声?
她以为是哪家婴儿在哭,可此刻一想,那婴儿的哭泣声极近,好似就在这府中,可……可府上却没有任何新生婴儿啊!
想到此,叶涟漪的神色倏然变了变,看了一眼床上的老夫人,眸光微敛,沉吟片刻,冷声道,“来人,去……去请我爹过来一趟。”
几个丫鬟猛地回神,立即领命下去。
叶涟漪想着婴儿诡异的啼哭,看着老夫人此刻的模样,听着她口中的喃喃,依稀可以辨别出‘安沫’‘沈鸢’‘鬼魂’等字眼。
昨晚当真是闹鬼了么?
不,怎么可能?突然,叶涟漪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安九……对,安九,莫不是安九搞的鬼?
可……可昨日,她也是留意了一天,那安九一直在房中睡着,又怎么会是她呢?
叶涟漪摇了摇头,一双眼里也是渐渐多里几分恐惧。
而此刻,安九的房中,安九躺在榻上,在门外的喧闹声响起之时,她就已经醒了。
想到昨晚,安九眉峰一挑,心中竟是浮出一丝畅快,经过昨晚那一吓,老夫人可是有的受的了!
只怕,以后她还要日日处于心惊胆战之中啊!
记起昨晚逼出的真相,安九深邃的眸中凝聚起一抹幽光,正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老爷,老夫人就在房里,你快去看看吧!”
门外的声音传来,安九听在耳里,赫然翻身坐起,眼睛一亮,更是来了兴致。
叶曦么?她的这个爹也来了么?
看来,这事情,是越发的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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