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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天狼

“沈落月你血口喷人!”

这一席话不可谓不诛心,沈落月不仅暗指他勾结外人杀害叶惜惜和江鱼,还将骆冰雁之死也推到他头上,霍长老恨不能将她生撕,强压着怒火道:“当年宫主夺位之时,我第一个倒向她这边,倘若老宫主之女回来复仇,岂能放过我?”

顿了下,他又看向白道众人,举起自己的左手道:“方少主遇害着实令人悲愤,可若是我霍某人所为,根本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更不会留下活口!诸位的心情可以理解,然而此事分明是有人暗中搞鬼,想要陷害于我,还请各位三思而后行,切勿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穆清与江平潮对视一眼,又看向刘一手,后者神情冷漠地道:“今日子时至寅时,你在哪里?”

霍长老思索片刻,道:“我送方少主四人出庄后,前往地牢审问负责看守冰窖的门人,约莫子时三刻回到演武堂,派遣弟子前去支援沈护法,然后去医堂换药,卯时方出。”

“医堂?”刘一手眼眸微眯,“可有人证?”

这个问题看似平常实则刁钻,霍长老的左手根本没有大碍,包扎换药本就是骗人耳目,他或许会去医堂,却不会真正让人看伤,倘若真有人出面作证,必然是为霍长老遮掩的心腹。

霍长老心头凛然,道:“只我……”

他话未说完,沈落月已经派人过去,霍长老见她如此迫切,心下戾气大作,知道这女人是打定主意不放过自己,负在背后的右手微微一动,人群里有几个门人无声地隐没下去。

不多时,医堂所有人都被带了过来,沈落月冷声问道:“今日谁替霍长老换药的?”

医师们不知此处发生了何事,被强行拖拽过来已经吓破了胆,再看场上剑拔弩张之势,三魂飞了七魄,忙不迭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和一个小药童推出来,道:“是、是他!就是他!”

两人面如土色,老人下意识想要看向霍长老,却被沈落月挡住了视线,只能听见那冰冷声音从头顶传来:“今日丑寅之时,霍长老有没有来医堂?”

“来、来了。”

“是你们为他换药?”

“是……是的。”

“那么——”沈落月唇角微勾,“他的伤势恢复如何?”

“霍、霍长老的手骨伤损严重,恐怕……”

话未说完,剑光闪过,老人的头颅高高飞起,落地时死不瞑目。

鲜血喷溅在那小药童身上,他怔怔看着身首分离的爷爷,一声嚎哭刚要出口,血迹斑斑的剑刃已经抵在了他眼前。

“我最讨厌欺上瞒下之辈……”沈落月垂眸看他,“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我我……别杀我,我说!”小药童浑身颤抖,抱头大哭起来,“今日丑时,霍长老的确来了,可他没让爷爷换药就从后门离开了,爷爷让我什么也别管,谁问起来就说霍长老在医堂休息,不许人打扰!我、我……”

小药童哭得撕心裂肺,在场众人无不感到后背发凉。

刘一手看向霍长老,沉声道:“你究竟去了哪里?”

霍长老慢慢攥紧了拳头,他的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可到最后也一言不发。

沈落月见状,心情无比畅快,咄咄逼人地道:“霍长老,当天我们立下了三日之约,方少主在期限内不得离开羡鱼山庄,你却在我离开之后将人放走,转眼便出了这样的事情!”

霍长老寒声道:“我不想放人,是江小姐相逼。”

江烟萝就守在尸体旁边,闻言转过头来,声音沙哑地道:“不错,当时表哥受伤吐血,我害怕他旧疾发作,于是逼霍长老放行出庄。”

沈落月道:“江小姐为何如此?”

江烟萝迟疑了片刻,道:“前天夜里,表哥与霍长老曾有过冲突,十分令人担忧,眼看出了这样的事,我怕霍长老迁怒于表哥,才想带他离开。”

“这便是了!”沈落月转头看向霍长老,“那天晚上我也在场,方少主认为两个仆妇有勾结杀手谋害宫主的嫌疑,想要从她们身上找到更多线索,却没想到去晚一步,人已经被你抓入地牢,服毒身亡了。”

当晚在地牢发生的事情并未传开,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听说,顿时大为惊疑,便是原先相信霍长老的人也不禁动摇起来。

霍长老看到这些人的神情变化,忽地感到可笑,他盯着沈落月的眼睛,道:“你还想说什么,一并说了吧。”

沈落月皱了皱眉,她忽然有些不安起来,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定了定神,道:“原先我们认为凶手是那来历不明的昭衍,然而方少主说得对,单一个‘昭’字是很容易被人模仿的,连一个普通人都能在温柔散药性发作时杀死宫主,若昭衍当真是杀人凶手,他在那晚就能取走宫主头颅逃之夭夭,根本不必等到昨夜才动手,最大可能是他有杀人之念,却被人捷足先登,只能冒险潜入山庄割下头颅,拿去给幕后人做交代……既然如此,最有可能杀害宫主的人就是那两个仆妇,她们俩偏偏因你死无对证,指出端倪的方少主也在不久后遇害,倘若这一切与你无关,是否太过巧合了?”

“你说得有理。”霍长老的目光慢慢移向人群,“不过,没有证据的事情都是臆测,沈落月,你只不过是一介护法,不能证明是我杀害宫主,无权处置我,凭什么在我面前狗吠?”

沈落月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死死盯着霍长老,气愤羞恼化为恨火,几乎要把她燃烧殆尽。

“至于方少主一事……”霍长老看向刘一手,“如你们所言,方少主曾用三颗霹雳弹反抗凶手,闾左的暗巷因此被炸毁,若真是我亲自为之,身上难免留下伤痕,你们可以随便挑个信得过的人前来验看,要是找到了证据我霍罡认栽,可要是没有……尔等擅闯山庄,欺侮长老,弱水宫决不会善罢甘休。”

江平潮暗自握紧刀柄,穆清的眉头几乎要皱成疙瘩,单看霍长老如此有恃无恐,若不是他故意威胁,就是真的问心无愧。

刘一手看向石玉,问道:“你真的看清了吗?”

石玉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看着霍长老那只手,与记忆那一幕重叠起来,可他也知道此事关乎重大,自己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很可能为大家招来大祸。

正当场面陷入僵持的时候,沈落月再度开口道:“我有证据。”

霍长老一愣,他转身看了过去,只见沈落月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道:“以宫主的内力,除非把这一瓶温柔散全倒进温泉里,否则不会让她毫无还手之力……霍长老,你的温柔散在哪里?”

“沈落月,你当真是狗急跳墙了。”霍长老冷笑一声,从腰封里摸出个一模一样的小瓷瓶,“就在这里。”

“你敢喝吗?”沈落月的目光几欲噬人,“我这一瓶给你,你这一瓶给我,咱们同时把药喝了,你敢不敢?”

骆冰雁对温柔散管控极严,秘方都在她脑子里,连药材都由她亲自过手,绝无可能被第二人知晓,宫中堂主以上者人手一瓶,取用必须向她当面说明,一切去向都有据可查,凶手既然用此药布下杀局,自然会有一瓶温柔散的去向对不上号。

早在凶案发生当日,沈落月已经让人搜了骆冰雁的屋子,找到了记录温柔散的册子,又找人一一盘问查证,确定除了梅七娘手里的下落不明,再没有别的温柔散流落在外,而那瓶温柔散被梅七娘的弟弟用来对付了望舒门弟子,就算还有些许残余被凶手拿到,也不足以放倒骆冰雁。

事已至此,沈落月只能孤注一掷,赌霍长老手里那瓶温柔散是假的。

其他人很快反应过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这两只瓷瓶上。

霍长老看着沈落月眼底汹涌的杀意,有一瞬间,他认为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他们就要交换瓷瓶,霍长老突然仰天大笑,手中猛地用力,瓷瓶登时爆裂开来,飞溅的碎片险些划伤了沈落月的脸,她虽然及时躲开,一片飞灰却随风扑在了她身上,眼睛顿时被迷住,不等她疾步后退,一只手掌已经迎面拍来!

铿锵一声,刘一手拔刀出鞘挡在沈落月身前,肉掌与刀锋相撞竟有金石锐响,霍长老手下劲力一吐,与刘一手同时后退七步,掌心只见一道红痕,连皮也没被割破!

趁此机会,穆清赶到了沈落月身旁,万幸那飞灰不是毒粉,只是生石灰。

江平潮厉声道:“霍罡,你要做什么?!”

“你们不是要真相吗?”霍长老拆下手上的纱布,目光从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我告诉你们……骆冰雁,是我派人杀的。”

就在此刻,江烟萝的眼角余光被寒芒刺了一下,她喊道:“哥哥,小心!”

她话刚出口,一支冷箭已经从后方院墙射来,江平潮的注意力全在霍长老身上,闻声反手一刀劈去,箭矢被他一刀两断,背后空门大露,霍长老趁机身形闪动,从刘一手刀下掠过,身体几乎贴地,犹如秋风扫落叶,双掌拍向江平潮双腿!

穆清轻叱一声,剑势如虹斩向霍长老腰背,不料他将身一转,合掌夹住剑刃用力一挫,人竟翻滚而起,原来攻向江平潮只是虚晃,这一下借力落在穆清和沈落月身后,两掌齐出拍向二人背心!

危急关头,穆清抬起剑鞘挡在脑后,上身顺势俯下,飞起左脚踢向霍长老小腹,沈落月眼虽紧闭,耳力却非常人可比,反手从腋下打出四颗梅花钉,霍长老分毫不乱,双手变招在她二人肩头用力一拍,身躯又是一翻,越过她们头顶落到面前,两掌再度拍出,这一回直取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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