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围场,乃是东夷朝廷在翠微山一带围建而出,水草丰美、飞禽走兽繁衍,每年景佑帝都会择春秋一季前去行猎。
此次围猎,声势十分浩大。
景佑帝携怡敏贵妃同去,反留了皇后在宫中。
楚千凝是在抵达围场之后,方才得知这件事。
看着高高坐在御座上的中年男子,她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不由得握紧,眼中寒光凛然。
凤池……
仇人近在眼前,恨不能手刃。
比起凤君撷伤得是她的心,凤池带给她的便是切肤之痛。
囚禁三年,二年折磨,日日锥心,刻骨难忘。
初时,景佑帝甚至还有意折辱她,幸而被皇后娘娘机智化解,此后一直派人防备着,这才使她免于遭受羞辱。
皇后不会无故相助于她,为的也不过是保全凤池的名声而已。
后宫之中,从来就没有良善之辈。
视线落到凤池身边的女子身上,楚千凝眸光微闪。
怡敏贵妃……
钦阳侯府的嫡长女,入宫不过两年光景,膝下并无一子,却已经位列贵妃,他日若诞下皇子,后位便唾手可得。
但楚千凝却知道,怡敏贵妃永远都走不到那一步。
因为——
她根本无法诞下皇嗣。
前世,是在遏尘进宫之后,为怡敏贵妃调理身子时发现,她此生都难以成孕。
从贵妃到皇后,一步之遥,却穷尽一生也未到达。
平心而论,怡敏贵妃长得虽美,但并不令人感到惊艳,尤其是在万花绽放的后宫之中,这般样貌也只能算是清秀。
偏偏,她就是入了皇帝的眼。
她不争宠、不骄纵,似水温柔、如月清雅,一点一点的拢住了景佑帝的心思。
楚千凝对这位贵妃的了解仅流于表面,因着凤君撷不受宠的原因,前世她并不经常出入宫中,与后宫中人的接触也少之又少。
不过如今重活一世,她断不会再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了。
“表姐、表姐……”容锦晴忽然朝楚千凝靠近了几分,刻意压低的声音中暗含兴奋,“陛下说要与众人猜谜解闷儿呢,若是谁能猜到那十名宫女中哪个是太监扮的,便会将他的贴身玉佩赐下。”
“是吗……”楚千凝的声音轻的几不可察,才一开口便散在了风中。
猜谜解闷儿?
这般游戏,前世她也曾玩过。
猜错一个问题,便会被活生生拔去一个指甲,而若是猜对,便会被剔去一双。
是对是错,全在景佑帝一念之间。
大抵是楚千凝的反应太平常了,惹得容锦晴多看了她几眼。
“冷画,你去告诉凝素,让她照我所言猜中谜底,若能够令陛下龙心大悦,今后她在覃府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奴婢遵命。”
她附耳过去,将楚千凝所言仔细记在了心里。
“罢了,我出去略散一散,你趁人不备便悄悄去找凝素。”
“是。”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离了席,并未惊动何人,亦不曾注意到,容锦晴脸上高深莫测的神情。
方才楚千凝所言,她听得一清二楚。
既有如此好事儿,她竟宁可告诉外人也不愿告诉自己!
自己与覃凝素同为庶女,若此举能为她带来好处,自然也可以为自己带来好处。
越是这般想,容锦晴便越是激动,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男子和他身边的清秀女子,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不管不顾的站了起来,“臣女容锦晴,有意一试。”
话落,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都沉默的看向了她,目光中有惊诧、有疑惑。
容敬心下一惊,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景佑帝正兴致勃勃的欣赏众人困惑的表情,不妨忽然听见一道娇俏的女音,似笑非笑的转过头去,“哦?何人之女?”
闻言,容敬匆忙起身,“启禀陛下,小女无礼,还望陛下恕罪。”
“朕已有言在先,众人皆可作答,何罪之有啊……”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景佑帝看向容锦晴说道,“说来听听。”
“臣女已知是何人在假扮宫女。”
“谁?”景佑帝斜倚着身子,慵懒问道。
“假扮宫女之人,头顶黄云,梢头之上落有寒鸦。”容锦晴照楚千凝之言,心下忐忑的将话一一道出。
随着她的话说出,众人下意识的看向那十名宫女的头顶。
连同那群宫女在内,都不自觉的看向其中一人。
唯有被瞧的“女子”,一脸茫然的站在那,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
有心眼儿转的快的人,刹那间便明白了是这么回事。
只是——
看向容锦晴的眼神有些怪异。
竟不知这容家小姐是怎么想的,居然将寒鸦栖身这样的事情用在一名太监身上!
要知道,乌鸦在东夷国可是朝圣之鸟。
早年间,先帝登基之前曾遇刺客,危在旦夕,恰逢一群乌鸦落在了他的身上,把他整个人都遮蔽起来,刺客远远看见一群乌鸦,未被惊飞,便以为他没有往这个方向逃跑,转而朝另一个地方追去,先帝因此方才得救。
登基之后,他便下令全国人民不得捕杀乌鸦。
甚至——
要以圣鸟待之。
如今,“神鸦”若落于太监头顶,岂非暗示要宦官当政?
此话虽有些危言耸听,但容锦晴所言确有不妥。
好在,景佑帝并未因此问罪,反而景佑帝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幕,“哈哈……哈哈哈,容爱卿养了好女儿啊,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
“陛下称赞,臣愧不敢当。”容敬战战兢兢的应道。
“臣女多谢陛下夸奖。”
“朕听闻容家有女富惊世之貌,拥天人之姿,便是你吗?”说着,景佑帝上下打量了容锦晴一番,“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