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太后摇头。
她不愿选在西营,西营在皇城之外,想到这场比剑,实在教她揪心,还是亲自坐镇为好。
太后想了一下,才又道:“哀家以为,太祖高皇帝在时,曾一再劝勉读书人,读书固然要紧,可读书之余,亦要强身,只是这些年来,君子六艺,已日渐荒废了,天下的读书人,心心念念着,便是躲在书斋里读书,这一次正好趁此机会,让天下人知道,哀家不只是要用读书人,更看重的,是文武双全的经世之才,这选址,还是在这上林苑的羽林卫军营吧。”
方学士还能说什么,只得颔首:“娘娘明鉴。至于比斗,自然是点到即止为好,所以老臣以为,双方当用木剑为宜。”
太后点头道:“还是方爱卿想得周全,既如此,那么就找照准了,明日辰时,就在上林苑。”
李文彬顿时感到轻松起来。
若论比剑,他几乎是十拿九稳,必胜的,忙伏首道:“遵旨。”
陈凯之亦是行了礼,道:“学生遵旨。”
太后隔着帘子,深深地凝望了陈凯之一眼,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可想到既是木剑,何况有她在场,这李文彬也不至下什么杀手,倒也放心了下来。
虽是这样,她的心情不免多了丝烦躁,便道:“既如此,那么今日便散了吧,明日诸卿,随哀家至上林苑观摩。”
陈凯之已告退而去。
反观是李文彬,心里窃喜,出了殿,回到了韩林院里,他自负自己是十拿九稳,其他的翰林则多少对他今日的表现有些鄙夷,一个三旬的壮年,去和一个少年比剑,这格调,太低了。
可李文彬此时已经不在乎了,他躲在自己的公房,索性懒得看别人脸色,叫文吏斟了茶来,一人独自喝着茶。
只是到了快要下值的时候,外头却有文吏来通报:“李大人,外头有人找。”
“是谁?”李文彬一挑眉,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道:“叫进来吧。”
过不多时,便有一人来,此人也是儒生的打扮,到了李文彬面前,行了个礼,道:“李侍读,可还记得老夫吗?”
李文彬抬眸看去,此人有几分印象,他依稀记得……
李文彬猛地眼前一亮,朝此人行礼:“原来是吴先生。”
眼前这人,李文彬还真有过一面之缘,此人乃是北海郡王府上的门客,颇有些文名,李文彬没想到,今日这个人会来拜访,连忙又道:“真是稀客,请坐,不知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吴先生坐下,才道:“据说李侍读,明日要去斗剑?是和那个陈凯之吧。”
李文彬笑了笑:“殿下果真是耳目灵通啊。”
他没有说吴先生,而是说殿下,这便是说,他知道吴先生是北海郡王来传话的。
吴先生面色冷漠,风淡云轻地道:“这陈凯之,近来真是声名鹊起,让郡王殿下颇为忧心。”
“噢?”李文彬一笑,可随即明白了。
陈凯之此前的那篇洛神赋,之后还有太后对他的欣赏,而陈凯之这个家伙也极正气,短短时间,竟成为了衍圣公府的学爵,此后,又得了天人阁的青睐,将来的前途,绝是不可限量,何况太后似乎对他愈发看重了。
其实太后和赵王之间的明争暗斗,他略有耳闻,太后的两个兄弟,一个主掌着禁军,一个在外任都督,都握有实权。而赵王之所以能与太后分庭抗礼,一方面是宗室的支持,这些宗室,有不少都是实权派人物,譬如这位北海郡王。还有便是士林之中,许多读书人对太后干政的反感,赵王被誉为贤王,正是因为许多读书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一下子,李文彬就想通了这些关节。
陈凯之的文名越来越大,难怪太后对他如此青睐,可换句话说,这陈凯之,岂不是就成了另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吴先生说到这里,抬眸看了李文彬一眼,便又道:“殿下在想,或许明日是一个机会,若是李侍读能够抓住这一次机会,请李侍读放心,殿下一定会千方百计护你的周全。”
机会?
李文彬猛地眯着眼,道:“先生的意思是,痛下杀手?”
吴先生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地端起了茶盏,口里则是:“既是比剑,虽然不是刀剑无眼,可老夫听说,有的时候,木剑也是可以杀人的,就如打蛇打七寸一般,只要中了要害,要杀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李侍读若是能办成此事,将来自有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