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赤红的眼底似乎有一丝与晶石相同的晶莹之色:“只要朝堂安稳,朕做不做这个皇帝又如何!”
李岩睇了他半晌,似在品咂一句有深意的笑话,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啧啧有声:“这样的话,也就说给你自己听听便罢了!时至今日,你很清楚,朝堂上的百官走就不再忠心于你了!他们有各自想要府里的新君人选,只盼着你快些驾崩呢!”
皇帝眼底盛满了冷冽的孤寒,咬牙道:“朕是天子!朕乃是万民之君父,朕要承受的又岂能是你们这种人可明白的!”
李岩眼底有凌厉微光闪过,乘胜道:“你连自己的妻儿都容不下,把最懂你的人轻易舍弃,还奢望谁去体谅你?父皇哪怕临终病重难言,还是为母后铺平了路!天家冷血,却从无人似你这般刻薄寡情!”
仿佛是脑海里紧紧绷住的一根弦乍然断裂,细细的弦在强大的力道下,似削铁如泥的剑,直直刺进脑仁和眼底,痛的叫人崩溃:“住口!朕让你住口!”
李岩字字似刀,刀刀不见血,却见白骨,有森森的冷意:“你害死了她!害死了她一心期盼的孩子!如今情愿与我们同归于尽,也不肯退位安享太上皇的安稳日子,要将她的父亲送上绝路。”
“你这种人,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懂得与敬畏!”
“你、不配!”
皇帝鼻翼微张,呼吸粗沉,眼底血红。
出口的语调却似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道:“你胡说!朕、朕是看到太多的证据后不得以的决定……”
李岩微微倾身,以绝对的居高临下姿态睇着面色清白交错的皇帝:“既然已经绝情做下了,又何必自欺欺人,非要寻那么多虚伪的借口呢?”
指着沈祯和太后,缓缓而笑:“希望沈氏嫂嫂泉下有知,可以原谅你的薄情寡义,原谅你就这样算计着又将她的父亲送死路!也希望先帝和列祖列宗能原谅你这么个大孝子才是!”
皇帝大怒,淡淡的唇唯有颤动:“你敢!杀了母后和国公,你也得不到玉玺!”
李岩微微一侧首,切切的笑声竟是无比舒展的:“既然这个位置我得不到,自然也不能让你安稳地坐下去。明天、哦不,待会儿臣民就都会知道,我们的皇帝不仅没有后嗣,连嗣天子宝都不在自己手里握着!”
皇帝的眼底似乎有一丝惊惶:“你是李氏子孙,你就眼睁睁看着大周江山分崩离析么!”
李岩抬起了手,对着烛火照了照,白皙的皮肤蕴着薄薄的血红:“我这个乱臣贼子,有什么可怕的?”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撇开了脸。
李岩扬了扬眉,不紧不慢道:“还记得陕西的前朝宝库么?“
皇帝当然记得,墨家人给前朝在石山里设计的龙脉宝库,三十年前被找到,却至今无人能打开!
李岩清怅一吁:“三十年了,那里的机关连墨家家主都没能打开呢!墨家的机关啊,除了设计者告知方法,没有人能打开的!你还能等得起三十年么?万岁爷?”
皇帝不言语,瞪着他的眼睑却微微一跳。
李岩也不怒,笑了笑,抬手道:“咱们先从太后开始吧!”
太后抬了抬眸,平静的仿佛只是个旁观者。
皇帝暼了他一眼:“楚王方才不是还很敬重母后了么?”
李岩盯住皇帝面上的每一分神色,摊了摊手,慢慢含笑道:“咱们都是为了李氏江山的将来,皇帝以天下孝养太后,如今也可不管不顾,臣也只能来日去黄泉给母后请罪了。”
烛火流动着水漾的光泽,明明灭灭在皇帝的眼底,火苗般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