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这个武夫都觉得,这位饶老大?人也忒不会?说话了点儿……
果然,王氏压根儿听不进饶文?举的话,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惨死在?前,如今又要?被外人开了腔子,实在?难以接受,依旧哭闹。
倒是张彦令他们大?感意外。
这人真不愧是白手起家的,很有点儿魄力和胆识,先喝止了王氏,又一咬牙,“好,还请大?人还犬子一个公?道!”
王氏没想到连他都同意了,整个人都呆住,回过神?后还欲哭闹,都被张彦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镇压了。
图磬本身家教甚严,自然更看不惯这个,直摇头,“若他早年有这份魄力,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有这么大?的能耐,多少孩子管不好?
人啊,总是真出了事儿才知道后悔。
那边刘捕头已经将山庄上下一干人等都分别?关押审讯,又保护了现场,晏骄和郭仵作?等人已经在?细细的勘察现场。
根据管事的交代,这是世外山庄最大?、最奢华、景色也最好的一处院落,里头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开了后门?还能看见一条天然小河,景色十分别?致。
正是张开摔死的那条河。
同样?能看见这条河的还有另外三个院子,只是相互之间没有专门?的道路,山势崎岖难行。
通往河边的后院道路上还有不少未化的薄雪,上头乱七八糟的印着许多脚印,实在?分不清哪行是张开的。
晏骄在?脑海中画了条抛物线,粗略估算了一回,得出结论:若是想落在?张开尸体?所在?的那个位置,要?么自己使劲儿跳,要?么直接给人丢下去?。
她想的入神?,白宁却看得胆战心惊,忍不住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地上湿滑,又都是石头,你可千万别?掉下去?了。”
晏骄笑着道谢,寻了条路下去?。
因明眼人都看出张开救不活了,这会?儿倒也没有谁碰他,还是原封不动的横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仵作?。
张开的脑袋直接凹进去?一大?块,从里面?蔓延出一些红红黄黄的东西,被河水冲开一大?片,瞧着格外触目惊心。此刻天色暗沉,温度下降,混着脑浆、血水的河面?都冻住了。
他的脖子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不自然的歪曲着。
晏骄又大?略按了按其他位置的骨头,示意贾峰记录下来,“脊椎断裂,颅骨粉碎性骨折,其他地方未见明显骨折和擦碰伤。”
具体?程度还得稍后开头皮。
她小心撩起外袍,仔细观察了张开的尸斑和尸僵出现情?况等,又叫郭仵作?看过了,现场考试,“你觉得他死了多久?”
郭仵作?虽有些紧张,可因为这几个月来着实有心学习,倒也不慌乱,飞快的在?心中计算一番之后,试探着说:“不超过四个时辰?”
晏骄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郭仵作?倍感振奋,脸上都要?放出光来,又跟她一起查看了衣服鞋袜等。
张开身上只剩下单薄的中衣,鞋帽袜子一色全无,在?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里,格外诡异。
郭仵作?摇头叹息,“我和师父遇到过一个类似的案子,那人冬日吃醉了酒,浑身发热,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到了家,索性便躺下睡了,这一睡就再也没醒来。”
晏骄也遇到过类似的,只是觉得以一种跳河姿势上/床睡觉什么的,难度是不是大?了点儿?
话说回来,谁家的床在?下头?还蹦的这么远?
晏骄摇摇头,才要?起身,忽然又趴下去?,抓起张开的手仔细看起来。
他是面?朝下的姿态,这只手却是掌心朝天,五只手指对着天空自然半开,躲过了河水冲刷,那指甲缝里,似乎有些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
她凑上去?细细闻了一回,隐约有些熟悉的味道,可外面?入夜后实在?太冷了,冻的她脑子都快转不动,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只好先将这些粉/末小心剔到小瓷瓶里。
这些只是表象,具体?的细节,还得仔细验尸才能知道。
家属张彦同意验尸后,一切就都简单了:
饶文?举主动提供了方圆县衙的仵作?房给他们解剖,还说内里人员随时听候调遣,倒叫他们俩有种鸠占鹊巢的错觉。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指挥大?家协助抬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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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庞牧还指望从管事的这里打听到与张开同来的人员名单,结果对方却非常潇洒的表示,这庄子乃是为了给人解脱,有身在?红尘却如在?世外之感,只求缘分,不问名姓。
虽然有所谓的预定名簿册子,可上头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赵公?子”,跟没有有何分别??
庞牧冷笑,“本官看你们是只求银子吧!”
自己辖下出了问题,饶文?举更是大?怒,“本官多年前便发下明文?,一应酒楼饭庄客栈旅店,乃至游戏宴饮场合,来者通名!尔等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那管事的似乎颇有依仗,瞧着并不慌张,反而似笑非笑的道:“咱们世外山庄多少年都是这么做买卖的,从没出过事。大?家不过求个乐子,何必当真呢?这张开自己想不开跳了河死了,又与小的们无关了。”
这年头,没有三两三,谁敢拉场子立大?旗?若是随便点儿什么芝麻小官儿来了他们就要?配合,买卖还做不做了?
庞牧嗤笑出声,扭头问图磬,“这话有些耳熟,好像也曾有几个人用这种欠打的口气?跟老子说过什么废话,老图,他们最后都怎么了?”
图磬看了那管事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死了。”
管事一副见惯风浪的架势,一点儿不将这威胁放在?眼里,才要?冷笑,却见一个姑娘从后头过来,突然丢出来一句,“真死了,当时我在?场,血溅起来这么老高。”
她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特别?认真地形容道:“这里,一个老大?的洞,站在?这儿都能看见园景。对了,你知道人为什么能听见风声吗?”
管事本能地觉得接下来的可能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晏骄阴测测一咧嘴,“脖子漏风啊,那滚烫的血咕嘟嘟的冒着,一喘气?,呼哧,呼哧,呼哧……”
她讲的绘声绘色,还带着动作?模仿,管事的瞳孔都不自觉放大?了,竟好像真的觉得有股凉意在?脖颈间萦绕。
他猛的往后退了一步,恼羞成怒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什么官儿!张口闭口老子,又胡说八道的吓人,当心我告你们!”
别?说庞牧,就连饶文?举都乐了,“本官便是本地父母,来告吧。”
管事脸都气?白了,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
晏骄把刚才和郭仵作?找到的几样?东西拿给庞牧和廖无言看,“我们看过了,里头是席地而坐的,共有十个坐垫,十双碗筷,也就是说除去?死者张开,现场还有九个人。大?概是他们走的过于匆忙,我们在?席间发现了数枚遗落的荷包、络子、手帕等物,还有一把精巧的象牙小梳子,联系空气?中浓烈的脂粉香气?,应当属于陪酒的妓子。”
如果没有单独演奏的妓子,按照至少平均一对一的原则,很可能今天张开是跟四名同伴在?一起,或者更少。
廖无言将这些物件一一翻看过,捻起其中最为华贵的荷包道:“这荷包的料子甚是华贵,倒有些像去?年京中流行的款式。对了,白姑娘!”
他朝外头喊了句,白宁应声而入,“先生叫我?”
廖无言先扫了管事一眼,又将荷包递给她,“你看看这样?式和料子,眼熟不眼熟?”
白宁略一打量便肯定道:“这是去?年上半年京里时兴的料子,非权贵之家不能得,外头更是少有。我本来还想给雅音做个披风,可又觉得太招摇了些,就叫人穿插着裁了被面?。”
图磬果然皱眉,心道你就算真给我做了披风,我也绝对不穿。
管事闻言看了她一眼,竟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说起配饰之类的,到底还是姑娘家更精通,晏骄他们索性就叫白宁又看了剩下的东西。
“旁的倒罢了,”白宁也很高兴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空前努力的分辨着眼前物事,“倒是这麒麟团花佩乃是上等羊脂白玉所刻,”她指着那玉佩道,“这块放在?外头少说七、八百银子,应当与荷包的主人是一个,此人非富即贵。”
顿了顿,白宁又眉头微皱道:“不过我觉得他大?概不是什么正经出身。”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道。
刘捕头更是咋舌不已,光是一个荷包和玉坠就上千两了,竟还不是正经出身?
啧啧,这些高门?大?户家里究竟过得什么日子?真是想不出来。
白宁有点儿嫌弃的说:“那荷包的料子虽然贵重,但?颜色花纹实在?俗气?了些,正经好人家,尤其是男人,若不是存了炫耀的心,少有这么大?咧咧穿戴出去?的。还有这玉佩,玉质虽好,可瞧着失于保养,你们看看这底下,竟有了点磕碰的痕迹,这样?的竟还大?大?方方带出来,要?么是自己和下头的人都不上心,要?么就是实在?没有旁的充门?面?的。”
不管是那种可能,都验证了她的推测:不是什么正经出身。
晏骄就哇了一声,由?衷感慨道:“你好厉害啊!”
又对庞牧道:“既如此,大?人不如派人去?查查,近来方圆县可来了什么作?风张扬高调的京城人士,估计就是他做东。即便张开的死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也必然有莫大?的干系。”
“还有这象牙玉梳,估计也是有来历的,就去?将这一带的乐坊、妓馆都打探一遍,问谁什么时候去?哪儿陪客过。既然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想来我们略问一句,她们便会?将知道的和盘托出,保不齐会?有意外收获呢。”
她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分神?观察管事的反应,果然就见对方额头上微微见了汗。
肯定不是热的。
庞牧挑着眉头看他,意味深长道:“到了这一步,你还是不肯说么?”
管事擦了擦汗,喉头动了几下,到底没做声。
饶文?举接道:“不要?以为自己有靠山便百无禁忌,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若此事果然与你家主人有瓜葛,本地距离京城千里之遥,首当其冲的便是你,弃卒保车的故事没听过么?”
管事的眼皮不住地跳,他才要?张口,谁知庞牧反而一摆手,“如今有了这许多线索,老爷我现在?倒不想听了,先将人压下去?!”
管事傻了眼,差点儿破口大?骂。
什么破官儿!
还不想听了?听听,这说的叫人话吗?
这满脸匪气?的到底什么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说个事儿哈,我从五月五号开始扁桃体化脓,持续低烧,中间反复发作了几次,本以为最近快好了,结果昨天中午突然加重,原本没什么事儿的右边扁桃体也开始作妖……两个月反复低烧实在不堪其扰,预约了周五的专家号,看能不能申请割掉!还在发炎化脓,估计暂时割不成,也不知能预约啥时候的手术,不过因为是上一级城市的,所以估计一整天都在外面了,我会见缝插针的码字,应该能按时更新,不过字数暂时不敢保证,加更什么的先放一放吧,先跟大家说声抱歉……
PS,下一章会有新人物出现,我决定用客串的名字啦,哈哈哈,看是哪位小可爱准备领盒饭?